[原创] 　那　时　花　开

　　记忆里，那些酸酸涩涩的，曾经让自己辗转反侧的往事，终在多年后变得纯净甜美起来。他这样想着。 　　的确，多年前，坐在教室最前排的那个黄毛丫头竟然成了自己多年后的牵挂，这是他从来不曾想到的。思念一旦发芽，就开始止不住地想她。那个瘦小伶仃的她，是怎样一点点占据心和记忆的？又是怎样柔化着坚强并涌起爱怜？这简直就是一个奇妙的变化。 　　认识她，没有一点特别。初一合校，自然成了同班，却没交往。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数学很优秀。曾经怀疑过：那样瘦小的她，慧根依靠什么生存？！事实证明，怀疑很多余，她的数学好的毋庸置疑。初二时，她转学了。他从未想过打听，就这样，任她从记忆中消失了。 　　再见她时，大家已经上高中了，还不可思议的成了同桌。在他眼中，她依旧瘦小，依旧单薄。可如此近的望着才发现，其实，她的眼睛大而亮，眸子清澈透明，似一汪深的水，凝望他时，有种晕旋的感觉好象醉了酒。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从未想过由来。后来，她的一个小小求助改变了他们之间多年的平衡距离。 　　读高中时，她开始住校。一次课后，她欲言又止着。在他反复鼓励下，她道出了原委，原来，几个捣蛋鬼总在夜自习时来学校骚扰她。知晓了她的担忧与害怕，他立即忿忿不平上了，热血沸腾之后就是怜悯。于是，决定帮她。在详细了解状况又多方打听后得知，那几个家伙是自己的初中同学，甚至有过一些交往。就这样，几日后，他去找了那些人，并要他们保证不再骚扰她，那些人答应了他的要求。至于为他们做了什么才得来这个结果已经忘了，却记得，面对他们的承诺自己开心欲狂的样子。 　　然而，当他准备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却在那晚夜自习结束后，看见她被一个穿黄军装，短发方脸的大块头拥着走了。他自然很气愤。但仔细看过就明白了，原来，那魁梧之人竟然是高年级的一个女生，只是长得非常男性化而已。就这样，他的担心和努力徒然成空了。可他却从未明白过，甚至此时依然不明白，她是怎样说服高年级的女生来呵护她，而且，一坚持就是两年？！真是迷一样的女孩！从那次开始，觉得她会散发某种光，给人眼前一亮，虽然努力想分辨具体的来源，但苦于找不到入点。却从那天开始，她真正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次事情后，她恢复了活力。然而，一切却没他想的那样简单结束，反而让他对她越来越用心了。 　　一天中午，忙着作业的他无暇顾及讨教物理题的她，没一会儿，觉出了不妥，内心不安起来，扭头望她时才发现，她正抹泪呢。那一刻，他着实被吓坏了，唯一举动就是赶紧丢开自己的作业，抢过书，讨好着问她哪里不懂，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然而，她不依了，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只是不停地抹泪。立刻，慌了手脚，本来说话流利的他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却因此将她逗笑了，开始听从安排，让他讲解题目。尴尬终于解除了，却教他长了记性，从那之后，只要她问题目，他都第一时间给她讲解。后来，再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其实很喜欢和她说话，交往，甚至包容她的小性子。记得一次题目讲错了，她生气了，让他滚，并不许他坐回座位上，他竟然一点没恼，拿着作业，笑着去了后排桌子。其他同学看见了，起着哄嘲笑他，他依然笑着，依然不恼。那时，不知为什么，面对她，他实在恼不起来。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着实让他看见了瘦小身子下蕴藏的勇气和定力，多年过去了，震惊依然写在记忆里，清晰异常。 　　清楚记得，那是一堂自习课，坐他身后的女生突然开始不断踢着他的板凳。几次回头问着原因，那女生却趴在桌上没反应。然而，他的不断回头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立即回身扶起那女生，迅速掐住人中，接着，让他马上去前排教室喊那女生的姐姐过来帮忙。那一刻，他脑子一片混乱，呆住了，却还是听从她的安排去了。事后才知道，后排女生是癫痫病犯了，如果没有她的果断处理，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这场风波结束没多久，期中考试来临了。考历史时，安静的教室里突然有人开始念答案。分辨后得知，声音源于他背后的女生，那个曾踢过他板凳的女孩。没一会儿，监考老师停在他身后，可声音依旧。接着，身后传来轻叩课桌的声音，和着那声音一起响上了，却教全班人停下笔，不约而同朝他的方向望过来。无奈中，他也回头望去，那女生竟然头都没抬，继续念着答案。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考试。监考老师忍不住笑了，也纳闷起那女生的行径。他看见同桌的她盯着考卷身子抖上了。顿时明白，原来，答案是为她报呢。可将她吓成这副模样，却是谁都没想到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她的可笑，笑她的胆怯。可现在呢，却觉得她委实可爱，可爱的让他忍不住笑，一直笑到心里酸酸涩涩起来，笑到眼泪流出为止，不经意间，将那段朦胧的日子洗涤的闪光锃亮起来，思念却不肯就此罢手，迅速将温暖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将疼痛熨帖的平伏而美好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那么聪明的大脑，却记不住历史。可又是什么力量让背后的女生用如此张狂的方式暗中帮助同桌的她？却在那一刻觉出她能传播某种东西，一种给人力量的东西，不论张狂，还是怀念，终归结成了美好。至于深浅程度，直到现在也不能恰当定性了。 　　就这样，在揣测与怀疑中读完了高一，高二时，学校重新进行了分班，结果，他们不但没成同桌，甚至没能同班。可他们依然会在学校相遇，她轻松，随意，到是他，次次都会窘的说不出话来。 　　以为这样的窘会被紧张的学习取代，未曾想到，却让他体会的更加深刻了，终于，想念成了记忆的囚，一旦遭禁锢就是好多年。 　　一个秋天的午后，骑车去学校。正是冬灌时节，水将路淹没了，只有灌溉渠的埂上可以前行。于是，仗着多年练就的好技术，他上了渠埂。行了没多远，追上了前方的两个女生。正想着超越时，其中一个猛然回头，吓得他连车带人跌进了灌溉渠中，满满一渠水旋即将他淹没。他没有任何思索，立刻爬起，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慌，只记得落荒而逃。之后，面对自己逃跑的行径，半天没想明白，不就是看见了曾经同桌的她嘛，怎会轻易失了定力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有了落汤鸡的经历后，面对她时越发紧张了。而她在学校却越来越耀眼：张贴的成绩榜上，她是班上前三名；书法比赛，她的隶书与仿宋获奖；英语诗歌朗诵比赛上，她朗诵的诗歌拿了二等奖。后来，学校于课间操后播放的录音是她朗诵的诗，而不是第一名的寓言故事。现在还记得，吉他声响起之后，一定是她的声音，悠扬甜美。甚至，学校的黑板报上，她蚕头凤尾的隶书尤其醒目。如此这般之后，他开始怀疑，这还是那个曾经瘦小的她吗？因此越发窘迫起来，甚至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后来，一次课间休息，她找他借书，他慌着跑回教室替她取书。放学时，拿着她还回的书楞住了，一张叠得工整的便条，他恍惚了，半天不敢打开。半晌后，看过，娟秀的字，只是一句感谢的话。这成了不是同桌后距离最近的一次交往了。 　　缘份就是这样怪。感觉散尽时，它总会出其不意地显现，让人手足无措。一直以为那个便笺是他们交往的终点，却在毕业后的第二年，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秋天的夜晚。一个同班男生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来人身后竟然是她。如果不是父亲在旁提醒，他连简单的礼貌都忘了。来人简单解释后他就明白了，原来，她从别处赶回送上大学的弟弟。那时，他们团内还没交通车。她到了团部后去总机房给家里打电话，遇到了来他家的男生。那男生立即决定用自行车送她回家。经过他住的连队时，天黑了。于是，想约上他一起送她回家。他什么都没说，推着车，不顾自己正闹着肠炎，决定送她回家。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没有路灯，在颠簸与摸索中，骑了近两个小时才将她送到家。虽然，一路上，两个男生轮流换着载她，可到她家门口时，他还是汗流浃背了。站在院门口，随着她的喊声，一束橙色的光立即将她笼罩了。接着，有人开门。她回头力邀他们进屋喝水，他率先拒绝着，然后，带头骑上车走了。乘着黑色的夜，最后一次回头，望见她依然站在院门口，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张望着。那束暖的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被灯光涂抹的无比温馨亮丽的她就这样被定格在记忆里了。很多年了，想起她时，都是这最后一瞥中的样子，只是，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温馨，直到溶解所有的酸楚后成了河，汹涌着，泛滥着，将记忆淹没。 　　命运实在喜欢捉弄人，这是他的感觉。每次认定是最后一次时，却总在不经意间，她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记忆拐角处；觉得还有希望时，它却让人望穿秋水迟迟不出现。 　　后来，一路读书，创业，总以为命运会再次眷恋他，会在没有任何暗示中与她相遇。然而，几年后才明白，那次夜晚送她回家成了他们交往的真正终点。于是，去了外地发展的他，每年春节成了他的心病。他明白，只有春节她才可能回家。然而，春节却是他业务最忙的季节。于是，只有托同学帮他寻她的消息。然而，一寻就是几年，没任何结果。 　　又一个春节来临了。他已不抱希望，却依然托人寻她。那年，操劳让他病倒了，连着几天的高烧。稍微好转时，打开电话，一条短信豁然显现。看过才知道，朋友找到了她，甚至还有她的号码。那一刻，竟然有了片刻的慌张，要知道，几年的历练早已让他气定神闲了，却因一个短信失态，他明白，在他心里，她散发的威力还象学校时那样，依然不可估量。 　　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照着号码拨过去，片刻的等待里，脑海里出现了诸多可能，没等他确定会是哪种结果时，电话那端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他立即确定是她，虽然语调里分明多了许多长且好听的尾音，让人恍惚。他立即拾起干练，开始问候，欣喜中，知道她去了南方，发展还算顺利。就这样，二个多小时将所有的过往说尽。挂上电话，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悬在心头多年的惑被自己放下了。 　　一直不明白，曾经，想着她的阳光与灿烂，枯燥乏味的生活里满是阳光；想着她瘦小柔弱的肩是否可以承起生活的担时，他开始忧，无原则地忧上了。这种感觉如影随形了很多年。终于，在得知了她的近况后，放心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怪，内心深处，自己和许多熟识的人一直都在以平行线的方式行进着，惟有和她相遇，才是一个真实的交点，甚至觉得是件十分幸运的事。虽然，最终仍逃不出发散远离的结局，却觉得自己有力量穿越这个幽深的记忆，穿越这个遥远的距离，他明白。 　　只有自己知道，那个力量是思念。 　　2008年4月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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