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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峰的院子

2022-01-11叙事散文汤如浩

张永峰的院子
汤如浩春节的时候回去,打问了一下,都说张永峰到新疆打工近一年了,活计苦不苦,老板好不好,工钱高不高,各说不一,不管情况怎么样,总归是没有回来,我就觉得在情理之中。按说张永峰的事情,我不去理睬不打问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和他又没……
张永峰的院子
汤如浩

  春节的时候回去,打问了一下,都说张永峰到新疆打工近一年了,活计苦不苦,老板好不好,工钱高不高,各说不一,不管情况怎么样,总归是没有回来,我就觉得在情理之中。   按说张永峰的事情,我不去理睬不打问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和他又没有什么亲缘关系,更谈不上深交,甚至关系也不怎么样,划不着了解什么或者关注什么的。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毕竟是一个村上的人,一块儿长大,从小开始到现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瓜葛的,知道点来龙去脉,看看生活得怎么样,关心关心也应该。可母亲说,村子里的有些事情,某些关节和细微的地方,你老早就到外面,是不知道的,最好少管少插手为好,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是误会,我觉得也是,就笑了笑。   小的时候,张永峰是我们家的邻居,他们家弟兄三个,我们四个。大多数时候,我们还一块儿挖泥巴,跳房子,打尜尜,光着屁股,关系相处得还是不错。如果外队的来骚扰,还可以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比我们大的孩子,失败了一起生气,胜利了一块儿欢庆,有点同呼吸共命运的意思。当然,小孩子间会发生小冲突小冲突,就有了些小怨恨,互不理睬或者相互攻击,也会闹得很不愉快。当然其中的导火索,必然是张永峰。比如,我们蒙头玩的时候,他会乘你不注意,在你的脖子里撒一泡热尿,或者冷不丁把你搡到水渠里,淹你个半死,还可能会在你奔跑的时候,突然使出一条腿将你绊倒,磕掉半块门牙。总之,坏得很。出现这样的事情,就会搅缠在一起动手动脚。张永峰下手狠,最先出亏的就是我和我弟弟,其他人家的孩子更不用说。还有的时候,张永峰一撺掇,他的大哥就带领张永峰和他的弟弟对付年龄相对比较小的我和我弟弟,拳打脚踢,再好好羞辱一番,简直易如反掌。落北后,我俩哭哭啼啼一番添油加醋,告诉我哥,吃亏的准是他们。这样,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我家占便宜。原因是我的大哥二哥岁数和个头都比他们大,大哥二哥又都是火爆脾气,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就像炮仗子,一点就爆。一顿大打出手,他们弟兄三个鬼哭狼嚎。大哥和二哥气势汹汹地说,张家的娃娃子,都小心些,你们给不要我犟。他们就不犟好多天,任我和弟弟耀武扬威,他们大气也不敢出,时间一长,历史就会重演,好些年就过去了。这样子的情况在我们上学之后,逐渐就减少了,原因主要是他们搬了家,好像是包产到户的第二年还是第三年,我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他们家搬到了新场院那边,新修了有砖柱子的新房子,旧院子给了他们的叔叔,再加上那几年庄稼地里忙得很,我们上学也逐渐有点懂事了,那些打打闹闹的事情,也就日渐稀少。   我的印象中张永峰上学只上到三年级。那些年,学校的老师抓教学质量不是很严,对学生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现在这么想方设法,这么殚智竭力,一切随你自己。可张永峰毕竟还是张永峰,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显得很,一不小心,总是被老师抓到毒日头地下罚站晒太阳,或者是用教条抽腿弯,三两天一回,成了学校的名人。我们的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把他当作典型,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育我们,说,你们看看三年级的那个张永峰,啊,看看,不做作业不说,上课不好好听讲不说,还欺负女同学,胆胆大得不得了,在教室门头顶上放水盆子,给老师头上泼水,想造反?我们就知道这家伙又闯祸了,心里虽然有些窃喜,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知道,闯祸的学生,全校的老师都有权利收拾他,这也是当时的规矩。校长有的时候也是这样,把张永峰叫到校长室门口,先是踢几脚,然后是扇嘴巴,最后一个小鬼拧脖儿,顺势在屁股上再踢一脚,张永峰转一个圈,就跌倒在门口的花池里,跌了了大大的屁股蹲。如果是夏天,屁股就沾满了泥水,淅淅沥沥地淌半天;冬天呢,滑倒在厚厚的冰摊上,手上的皮也碰掉了,半天起不来身。张永峰的爹知道后,也会大打出手。据说最厉害的一次,是剥了他的衣服,将麻绳沾上水,吊起来在光身子上狠狠抽了一回,可惜他不记事,依旧故我,后来没人管他了,再后来,他就不上学了。   张永峰辍学之后,就在家劳动。刚刚包产到户那几年,我们家乡种油菜很是丰收,而且价格也好,因为每家的地亩都很多,于是大面积的种植。只是可能由于地域的原因吧,这种庄稼种起来很缠人。春种犁、耙、碾、撒、抹,夏天浇水、施肥、除草、防虫,秋收割、捆、运、垛、晾、压、储,全靠人力,累人得很。如果有一个人出一把力,手里面有个使得上的人,帮点小忙,大人们可真是巴不得,就像我们村的人常说的“放屁也能添风哩”那样,只有你打定主意不念书,家长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还会说,你也就是个敲牛骨拐的命,不念书你就给我好好干活吧。于是给分最重的活,有惩罚的意思,这和现在也是不一样的。张永峰的哥哥弟弟读书还是可以的,自然而然,他就成了家里面的一名好劳动力,每天跟在他爹和妈的屁股后面,上地春种秋收夏除草、在家脱土坯泥墙翻粪堆、掺土挑水抹煤块,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活计,他要么是去荒滩坟场放马,要么去给羊割青草来晒干,等到冬天当饲料。冬天,则是背着筐,到大路上捡拾牛马的粪便,给他们家的猪当饲养的辅料,还要有晒干煨到土炕里面取暖的,总之,一年到头,活计是多得不得了,这都是他爹给故意找的。他爹说,读书耕田一样苦,读书还比耕田苦。娃娃子你还思谋着呆在家里享福哩,门都没有,我让你看看马王爷长几只眼,治不了你的皮?他的办法是如果不听话就不给饭吃,当然还有沾水绳子抽光身子。张永峰那几年还真安稳了不少,年纪小,劳动繁重,现在想想,没有农机的那几年,可真够他受的。   从我上高中那年起,张永峰就跟人去青海搞副业,实际上搞副业就是现在说的打工。那些年,主业是种庄稼,其他能挣点钱的事情都叫副业。张永峰能够搞副业的原因是他哥哥和弟弟也辍学了,家里种庄稼的人多了,他父亲便求人带他去,孩子一个个大了,家里花钱的地方更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听说他最初去就是在矿山上干活,当然是最苦最累的活,因为年龄小,一年下来,也就挣千儿八百。再后来是到新疆,修房子、下矿山、修铁路,什么都干。这样子连续干了好几年,加上庄稼地里的收入,他的哥哥成家立业,搬出了老院子。接着他也成家,就不去搞副业了。弟弟又搞了几年副业,也成家了。农村里,一个老院子住两家,磕磕碰碰的事情就多了,他妻子和弟媳妇关系不好,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闹得很是不和睦,最后竟然发展到他和弟弟闹火拼,弟弟还到医院住了好几天。必须分开过,可村里的宅基地已经所剩不多,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自己的家搬到了“清明滩”。“清明滩”实质上是个乱坟滩,我现在才知道,这里埋的,却是我们村的先辈,说是以前闹匪乱,从扁都口出来的土匪杀人越货,村中死了好多人,全部就都埋这儿了。张永峰没有修房子的时候,每年清明节,二月十五,七月十五,十一月十五这些固定的日子,总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到这儿焚香烧纸,念念有词,说是不要忘了先人。张永峰修房子的时候,有些老年人也劝过他,可他把脖子一梗,说,闲吃萝卜淡操心,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这不就修起来了吗?   按说,那坟滩里面的死人骨殖,也是起出来了的,只不过,后来老一队的赵家的老人生了病,请阴阳先生一看,说是他家的场院被人埋了不该埋的东西。一大问,才知道是张永峰干的,他把“清明滩”上的骨殖全部埋到了人家场院的西北角。赵家不答应,找张永峰理论,三句不是好话,就打将起来。俗话说,骂人没好口,打人没好手。结果张永峰把人家的老三的打下了,上医院住了好多天,张永峰出了医药费赔了钱,把骨殖移到别处,这事才平息下去。我也是回村才听说的,在以前张永峰到处打工的时候,我一回村,也会听到类似张永峰打人的事情。说他无论到什么地方打工,三句不是好话,就和人打起来,不管是外地的也罢,本村的也罢,和他一起干活的,除了领工的人之外,他基本上都打过来了,尤其是喝上几杯烧酒,连他的爹也敢打,所以后来没有人和他一起出外打工,即使在村中有什么事,别人尽量不找他,人们都是在避他,市场经济下,和气生财,人们都认这个理,也就很正常了。   张永峰就种地,打点零工,日子就那么的,好不到哪里,差不到哪里。可事情接二连三就出来了,首先是他的老爹,健健康康一个人,前几天还在白话台上神侃胡聊,忽然跌倒在院子里,口吐白沫,口鼻歪斜,胳膊腿面条似的不听使唤。送到医院里一查,说是脑出血,花了老多钱,回来之后瘫在了炕上,成了废人。丧失了劳动力,老人成了各家的累赘。他弟弟不要了,说爹不是他一个人的老爹,该老大供养,用驴拉车拉到老大家,老大不依,堵在大门口不让进去;送到张永峰家,张永峰拿挑水的扁担给赶出来;老三把拉老爹的驴拉车放在巷子里,回家去了,被村子里的人们笑话得不得了,于是你骂我,我打你,弟兄三个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在村委会的调节下,弟兄三个轮流伺候,我们这儿叫做“转猪头”,人们这时候都说,是张永峰的院子的问题,坏了风水,报应在他爹的身上。不过,都是私下里偷偷说罢了。张永峰和别人关系闹得僵也就罢了,但他和他妻子关系也很不好,按大家说都是他的原因,他老爹病了之后,“转猪头”转到他家,他是从来不管的,妻子如果有什么怨言,他就大打出手,而且狠得异常,有几次打折了胳膊腿,全都是邻居给帮忙医治的。妻子受不了,向娘家跑了几次,结果张永峰到岳父家下了狠话,说如果再这样,对岳父家的人不客气,妻子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无奈,就回家了,回来,少不了还得挨打,比上一次还狠。都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真的就是,最后一次,实在受不了的,张永峰的妻子把整整一瓶“敌敌畏”喝下肚去,撒手归去。塌天了!张永峰蔫了,把孩子送给他大嫂,独自离开。   这是去年冬天的事情,到现在,大体上是一年。没有人见过张永峰,只听说是在新疆,具体什么地方,干什么活,怎么样,没有人知道。看到张永峰五岁的孩子,村里人就会问,你爹回来不回来。孩子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也不说,摸一把鼻涕,一溜烟就跑掉了。私下里,人们还会议论,说张永峰家出这么多事情,一个是张永峰毛病不好,也就是脾气不好,惹的人太多,不是不报,时间未到,现在到了;再就是,这也是主要的,还是说他的院子,说风水不对,修的不是地方。你想想,那是老先人的宅基地,你配住吗,你住得成吗,你有住这儿的那个命吗?就这样子住下去,以后还会出事!和我小学同班的赵三娃悄悄对我说,张永峰的哥请阴阳师傅拾掇了好几次,要让张永峰搬院子,可张永峰不在,也就不了了之。他问:老师,你有知识,你说说张永峰院子的风水与与他身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有没有关系?我摇摇头,告诉他说,我也不知道。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09-2-9 14: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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