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印象（四）：甘蔗林，桉树林

甘蔗林，桉树林

暑假外出旅行，坐有空调的硬卧车也很惬意的。窗外景象变幻莫测，车里凉快又热列。

两个小女孩做游戏，调子很有趣：“孔雀，开屏。两毛钱，一枝花。溜溜，哧！溜溜，哧！”

对面爷孙两个做游戏更有意思。小孙子用手指点着爷爷的光头说：“点兵点将就是它，它就是我的小冬瓜，我要把它带回家，呱，呱，呱。”老爷爷很配合地做鬼脸，将光头往小孙子肚子上蹭：“呱呱呱呱呱呱！”小孙子乐坏了，“哈哈哈”地傻笑好一阵，口水流出来，气都接不上了。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望着车窗外陌生的山川植被出神，听轮轨摩擦发出的单调声响。

据说火车经过不同的省份，会发出不同的声响。甘肃是“光秃秃光秃秃”，河南是“见啥偷啥见啥偷啥”，陕西是“糊辣汤糊辣汤”，重庆是“热死人热死人”，广西是“逛吃逛吃”……

到广西肯定要逛桂林的山水，那吃什么呢？答曰：吃甘蔗。

我对广西的印象，最早来自甘蔗。十冬腊月，广西甘蔗摆在汉中的马路牙子上卖，很受小孩以及馋嘴婆娘的青睐。广西甘蔗又粗又长，肉质酥松，汁多渣少，其味甚甘。小时候过年，要是能吃上一小截广西甘蔗，那可是很奢侈很幸福的了。直到现在，汉中人过年广西甘蔗也是必不可少的水果之一。

这种甘蔗叫果蔗，它们和糖蔗一起，在广西的红土地上被农民大面积种植，形成一道无边无际的甘蔗林的壮丽景观，有幸被我们这次旅行时亲眼目睹了。甘蔗林是在桂林以南才会有的。从飞驰的列车上望出去，碧绿的甘蔗林夹杂在黄黄绿绿的双季稻之间，偶尔有结了棒子的大片的玉米，这些异常茂盛的绿色植物在车窗外起起伏伏，快速向身后遁去。北有青纱帐，南有甘蔗林。甘蔗喜欢高温湿热的气候，喜欢肥沃深厚的土地，广西南部的红土是最适合甘蔗生长的。中国很多地方都种那种粗大的甘蔗，包括汉中也在种，但总不及广西甘蔗品质好，就像“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样。

在火车上眺望甘蔗林，自然是走马观花了，不能零距离感受具体到一株甘蔗的身形和气味，却也能从大尺度上感受整片甘蔗林壮美雄浑的气势。烈日当空，暖风劲吹，蓝天上有白云漂浮，大地上有甘蔗林高高耸立。正值盛夏，甘蔗长势良好，虽然还没有成熟，但茎干已经长到锄把那样粗细了，裸露的地方可以看见灰白色，当它们变成黑色的时候，甘蔗就成熟了。其实，盛夏的甘蔗形态是最美的。随便哪一株都高过人头，精神抖擞，枝叶繁茂，随风摇曳的样子，像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美人。原以为甘蔗只适合种在细软的沙地里，到了广西才发现，这里的甘蔗随便哪里都可以种植。水田、旱地、丘陵、沟壑、房前屋后……广西没有一块土地是荒芜的，勤劳的广西人把甘蔗种得到处都是。

看见甘蔗林，很自然地想起了郭小川的诗《青纱帐——甘蔗林》。在诗人的笔下，甘蔗林甜香美亮，蕴涵着朝雾的苍茫，大气的芬芳。如果能到甘蔗林里走一走，坐一坐，感受一下它的甜美芬芳，那该多好啊！远望却不能抚摩，赞叹却不能品尝，车窗外的诱惑真是折磨人，我不免有些怨叹了。要是金秋来广西，肯定能吃到无比甜蜜的甘蔗。然而，在南宁或北海的大街上，还是可以看见广西甘蔗的身影，不知人家是怎么保存的。或许是早熟的甘蔗，就像在汉中大夏天也能吃上的核桃一样吗？ 经营甘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使。要压条，要除草，要施肥，还要收割、搬运、贮藏和销售，哪一项劳动不是顶着烈日在进行？没有辛苦，又哪来甜蜜的甘蔗啊！偶尔看见几个头戴尖顶斗笠的农民在甘蔗林边锄草，烈日毒晒，那么高的气温，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使人大汗淋漓的，他们还要辛苦地弯腰劳作，不由使人对他们产生敬佩了。更多的农民是顶着烈日在稻田里劳动。有的在收割头一季水稻，有的在拾掇刚刚腾出来的稻田，有的已经开始插第二季的秧苗了。或许是距离的原因吧，觉得广西的水稻非常矮，这大大增加了农民收割的难度——他们必须更深地弯腰。
很多的顶着烈日收插的农民集合在一起，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甘蔗林，景象何其壮观啊！
他们栉风沐雨、胼手胝足，朝大地弯腰，给大地鞠躬，向大地祈祷，他们是大地最虔诚的儿子。他们用诚实的劳动换来自己的衣食，用辛勤的汗水在苦涩的生活中的酿造出甜蜜。有了这样的甘蔗林，八桂大地才会变得如此美丽富饶。现如今，能老老实实种庄稼的人少之又少，这样的甘蔗林就显得异乎寻常的珍贵了。这些质朴勤劳的人，他们以坚忍的姿态去承受苦难，他们才是和谐社会的基石。
广西的民居也非常简朴。无论开间，层高，还是房子的外观都没有汉中的民居奢华漂亮，一般的三口之家只能批到两间房的面积，四五层地垒，高耸如炮楼一样，哪像汉中，随便哪家都是三间甚至四五间的规模，修得像别墅。这除了广西严格执行国家土地政策外，还与广西淳朴厚道的民风有关。广西人穷吗？不，他们非常富有，仅种甘蔗一项，一个蔗农的年收入都在十万元以上。
除了甘蔗，他们还有另外一种经济作物——桉树。
第一次看见实物的桉树，是在桂林南溪茶苑的停车场里。院墙边上有一排树，细高细高的，树干笔直，树枝很少，树皮呈白灰色，还像蛇蜕皮一样地往下脱落。我怀疑它们是桉树，我在书上见过的。向本地司机一问，果然就是。停车场里的桉树是观赏用的，在野外大面积种植的才是经济作物。桉树是速生丰产的高大乔木，原产地在澳洲，早些年引种到中国，最近十来年才开始大面积种植。世界桉树在澳洲，中国桉树在广西。广西人种这么多桉树究竟做什么用？这一直是旅途中的一个谜。直到路过北海，看见很多木材加工场，看见那些被锯成一截截的桉树，我才忽然明白了——原来是做木工板。
在广西，桉树的种植面积要比甘蔗大得多，广得多，从桂林就开始了，一路南下种到南海的边上，八桂大地到处可见桉树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田间地头，在山坡谷地，在平原丘陵，荒草能生的地方都有桉树的影子。那么多的桉树被集中密植，人为地种出行列来，高矮一致，整齐化一，那样子比自然生长的桉树要可爱得多，霸气得多。茂密的桉树林覆盖了一座座的山峰，装点了一条条的河流，它们像八桂大地的卫士一样庄严威武。树林的下方是笔直的灰白色的树干，上方则是一峰峰尖塔状的翠绿的树冠，错落有致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幅绝妙的工笔画，那是东山魁夷才能画出来的世间最美的森林了。清风明月，蓝天白云，晚霞朝雾，一行向上飞起的白鹭，山居人家的淡蓝色的炊烟……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了这幅名画必不可少的点缀。残阳日落时分，车窗外绵延起伏的桉树林显得尤其静谧、壮美和伤感。
由此看来，美的东西都是短命的。今日生机勃发、郁郁葱葱的桉树林，明天也许就被伐掉了。正直的桉树被锯成一段一段的圆木，再做了木工板，装修我们的居所，参与我们的生活。原本可以长到一百多米高的乔木，它的生命被迫在十来米的高度夭折了。然而，做了木工板的桉树不是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呼吸，一起生活吗？可见桉树林是不朽的，美的东西也是可以永恒的。它们和甘蔗林一起，年年岁岁扮绿了八桂大地，疲惫的旅途不再单调，旅行者得到美的享受，得到生的启迪，这就够了。（275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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