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蓝色[原创]
2022-01-11抒情散文强子
阴雨绵绵,刚刚立秋,气温就骤降下来。读完查尔斯.弗雷泽的《冷山》,长久地,我无法将自己拨出来,内心疼痛,却没有眼泪。有时候,流泪确实是浮躁而愚蠢的,在《冷山》中我看到血、刀痕和死亡却没有看到眼泪。潮湿的森林,黑暗的树木,枝叶像黑暗的幽灵,形……
阴雨绵绵,刚刚立秋,气温就骤降下来。
读完查尔斯.弗雷泽的《冷山》,长久地,我无法将自己拨出来,内心疼痛,却没有眼泪。有时候,流泪确实是浮躁而愚蠢的,在《冷山》中我看到血、刀痕和死亡却没有看到眼泪。
潮湿的森林,黑暗的树木,枝叶像黑暗的幽灵,形成狭小却巨大的空洞,一个人在这潮湿阴暗的洞中孤独地行走,没有尽头。黑暗、饥饿、阴冷、疼痛、恐惧、思念、死亡和刀锯一样时时切割着心灵的孤独感,足以把一个人摧垮。英曼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危机四伏,流血或者死亡是轻易的,生存和活着显得那么单薄,却很坚韧。在密林深处,白天躲藏起来在枯枝败叶上或者山洞里睡觉,夜间赶路,有时要淋几天几夜的大雨,说不清楚是三天或者四天的腹内空空。时间在这里没有刻度,没有方向,只有明暗可以昭示日夜还在更替。在任何一条道路上甚至密林深处随时会有凶悍的民兵冒出来,残忍地杀掉任何有逃兵嫌疑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杀掉一只鸡、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英曼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在他眼中,死亡已经完全成了一种随机的事件,毫无道理可言。他甚至无法计算近来有多少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但毫无疑问,应该数以千计。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有的你就是想上几天也想不出来。他已经习惯于面对死亡、在死人中间走过、睡在他们中间、平静地将自己看成一个将死之人,以至于死亡对于他已经不再是一件阴森神秘的事情。他担心自己的心被火焰炙烤太久,可能再也无法做回平民百姓。”
与命运的斗争,与绝望的斗争,都在细节之中——“似乎所有的昆虫都对英曼的体液情有独钟。花蚊子绕着他的耳朵嗡嗡打转,隔着上衣就叮进了他的后背;从路边的树丛落下来的扁虱,吸附在他的发际和裤腰上,吸得鼓胀;蚊豽好似特别中意他的眼水,在眼前不住盘旋。一只马蝇跟了他很久,不停地滋扰他的脖子。”,“英曼实在想把它干掉,却是一筹莫展,不论怎么扭动身体,或者当它落在身上吸血时用力拍击,全部无济于事,仅换来在沉闷的空气中响起一阵拍打声。从远处看,别人或许会把他当成一个调音师,正在试验一套新的拍击方法,或者是一个逃出来的疯子,因为看不惯自己天性中好的一面,正怀着强烈的自我憎恨,伸直巴掌痛打自己。”英曼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伤口的疼痛痛不过内心的疼痛,这样的折磨无时不在困扰着英曼,几乎让他发疯,但让人发疯的因素并不是这些,而是战争的血腥、残酷和纷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乱世啊,“在那里,只要愿意,一个人就可变为乌鸦,虽然充满了黑暗的错误,却没有能力从敌人面前飞走。”在英曼的面前,“似乎乌鸦无限膨胀起来,将一切吞噬在黑暗之中。”
而作者却通过一个老婆婆的口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是疼而已,她说,最终会消失的,等它消失以后,你就会忘记,至少不会记得当初疼得有多厉害,它会漫漫变淡。痛苦在我们的心里,不会像幸福那样长久停驻。这是神赐予我们的一种天赋,是他眷顾我们的一个标志。”痛彻心骨以至麻木就不感觉到疼了。
在死亡边缘行走,内心却有一片美丽圣地。冷山,以其幽冷、宁静之美召唤着身心倍受摧残的人归来。付出了血汗,在血污和尸体中摸爬滚打几乎麻木的英曼“心里能想出的惟一值得战斗的东西,是他在冷山上,在鸽子河西岔谷地中,靠近斯凯普凯特河源头的某处地方平静生活的权利。他想着自己的故乡,高大的树木,稀薄的空气,四季都是那么凉爽。鹅掌楸粗壮的树干看着像是倒竖的火车头。回到家乡,要在高高的冷山上给自己建一栋木屋,除了秋天从云团间飞掠而过的夜莺,没有一个人听得见他痛苦的呼喊。生活如此寂寞宁静,他将不需要耳朵。”
强烈的巨大的美和阴暗的罪恶的丑足以在每个读者的心里产生强烈的冲击效果。但显然作者查尔斯.弗雷泽却是理性而沉静的。两条线索交叉并进,英曼在冒死回家的路上,虽然他并不确定他的心上人艾达是否会接纳他,但他却认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自由和“家”,那里有美丽的冷山和艾达。艾达在家为平静而繁琐的生活拼搏,不得不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因为战争,她为生活所迫,从一个不为衣食所忧的富家小姐沦为必须自己动手种地干活的普通农妇。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内心无非是最残忍的,读书、写作和音乐在生存面前显得那么单薄而软弱无力,饥饿彻底改变了一个人。她怀着对英曼淡淡的思念整日辛勤地劳作。这里没有惯常的刻骨铭心的强烈思念,没有声泪俱下的激情上演,一切本着人性的轨迹慢慢地在静静叙说中深入人心。
千辛万苦,两条不断延伸的线终于交汇,英曼和艾达见面了。没有相拥而泣的诉说衷肠,经过四年战争的折磨,眼前的英曼已经让艾达认不出来,面对英曼的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对着自己的枪口。短暂的激动之后,英曼以为艾达已经忘却了自己,打算离开,就在转身的一霎那,艾达叫出了他的名字。
相爱的人团聚了,短暂的幸福修复了英曼身心所有的伤痛,就在未来计划都将付诸实施之际,遇到了民兵,英曼英勇地消灭了对手,最后却因为对一个孩子的怜悯之心,而死在了这个小民兵的枪口下。经过了无数的磨难,而短暂的幸福在瞬间消失。
《冷山》之美动人心魄,无论是阴暗、开阔,一片树叶、一片草或者一缕明亮的阳光、一条河流、一条小路,无不渗透纯净自然之美。在这个肮脏、动乱、充满血污的世界中,美,具有更加震撼人心的凸显力量。晨曦初现或者漫漫长夜,处处渗透着淡蓝色的绝望——幽冷、美丽、遥远、朦胧,似乎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阴暗、潮湿、疼痛、孤独而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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