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关中面
2022-01-11叙事散文青青湖畔草
关中人爱吃面,这是出了名的。“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怒吼秦腔,吃一碗油泼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这是陕西人的印象,更是关中人的真实写照。“麦面辣子菜籽油,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关中人的生活。每当饭时,在关中农村走走,看着那端……
关中人爱吃面,这是出了名的。“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怒吼秦腔,吃一碗油泼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这是陕西人的印象,更是关中人的真实写照。“麦面辣子菜籽油,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关中人的生活。每当饭时,在关中农村走走,看着那端着大老碗蹲在自家门口院子里,呼啦呼啦吃得很香很香,像往肚里倒似的关中后生的吃相,着实让人感到关中人生活的滋润,心里总会生出许多羡慕。
关中人爱吃面,也会做面。“捂到的醋,揉到的面”,关中人做面总会这样说。一块揉来揉去的面,在关中人手里会生出上百上千种面样来。什么宽面细面浆水面,绿面扯面葱花面,等等等等,应有尽有。冬天天冷,下一锅珍子面吃饱暖身;春天天暖,来一碗油泼面摆上桌来;夏天天热,端一盆蘸水面边捞边吃;秋天天凉,卤面蛋面随意变换。
要说关中面,以法门寺为界,东边西边各不相同。东面关中人家逢年过节吃面多是浇汤面,且汤多是葱花汤,汤里不放辣子,怕隔味。越往东去,面捞的越稠,到了长安地畔,由于种大米的地方多,吃米的人多,吃面的机会少,渐渐的面食做法也少了,而西边却将一个面的吃法发展到了极值。平时,人们爱吃辣呼呼、酸溜溜、筋都都的宽面片;来了客人,则会把细细长长、油油汪汪的汤面端上来;想换换口味,打一锅软棉棉、粘呼呼、香喷喷的搅团面;时间紧,等着吃,打半碗面,温开水烫烫,用筷子直接挟着丢进滚开的水锅里,成面疙瘩,名曰老鸹嘴,用蒜水辣子一调味,吃起来贼香贼香。
在关中岐山地界,有两个臊子面的传说:其一是说周文王一次打仗时,打了一只巨蟒,杀了不够吃,就用一只大锅烧汤,捞面浇汤吃,吃完面把汤回倒锅里,这样就保证了人人能吃上巨蟒肉味的面来,这面就叫臊子面。其二是讲有一个人自小没父母,靠哥嫂养育考上壮元,当上了官,他总爱吃嫂子做的面,为了不忘嫂子的养育之恩,他后来把这种面叫“嫂子面”。
臊子面的特点为“薄精光、酸辣香、煎稀旺”,薄精光指面压的薄,吃起来口感精道;酸辣香指汤调的酸辣适中,香味四溢;煎稀旺指汤煎的好,面捞的少,汤里放的油和肉多。臊子面做的最好的是关中西边岐山周围,这也是臊子面的发祥地。同样的臊子面,这里塬上、塬中、塬下各不一样。塬上浇汤连盘端上,客人只管吃,一口气吃十碗、二十碗是很平常的,因为一碗面,只一筷头点。塬中吃面样数多,有宽的、细的、窄的形状上的区别,也有红的高梁面、黑的荞麦面、绿的菜叶面颜色上的分类,区别分类完了,人也吃的饱饱的了。塬下的吃法却有异样,端一大盆面放在客人中间,然后只端汤碗上来,客人捞一点面到汤碗里一拨拉再吃,吃后把汤端走,再换一碗新端的汤来吃,直到吃饱为止。其中捞面最难,因为面讲究长,加之不易断,初来吃饭的捞面,捞多了放不到汤碗里去,捞少了面条不知怎样才能弄断,甚至挑老高,站起来,那面条另一头还在盆里面底压着找不见。只好求人帮助,否则不敢动筷子。
关中人对面食的偏爱情有独钟,从而形成独有的面食文化。笔者在西安、咸阳街头常常看到三个斗大的烫金字,前面两个字不认识,吃饭时店老板才告知这个字念biang,这三个字读biang、 biang、面。旁边玩耍的老板小女儿见我对这个字感兴趣,随口给我念出这个字的歌谣:“一点飞上天,黄河两岸弯,八字张开口,言字往进走,左扭扭,右扭扭,你家长,我家长,当中坐个马代王,心沉底,月光照,拴个勾搭挂麻糖,推个车车到咸阳。”并一一给我在地上写出,正好与招牌上的字一模一样,说照歌谣写不会错。我试着写了一遍,才发现这歌谣反映的就是这个字。小女孩昂起头认真地对我说,如果我记不住,就画一个圆圈,中间写一点,代替这个字,意思表示一口井里掉了一块石头,其响声就是这个biang字的发音。猛一听让人在惊奇中生出许多感慨和联想。
改革开放的今天,关中面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加之西边兰州面食的进入,东边山西面食的渗透,关中面在不断嫁接改良竞争中发扬光大,呈现勃勃生机,一些传统的做法仍顽强地固守着自己的本色和特色,在泱泱面食王国里独秀着,像岐山臊子面不仅在当地形成气侯,以臊子面 构筑的民俗村招来八方客人,而且岐山臊子面馆开在了京城,走出了国门。与此同时,也不难发现,关中面吃大的关中人,由于饮食的差异和对关中面固有的习惯,造成对这种生活的过分依恋,使许多关中后生走不出黄土高坡,老爱在家门口打转悠,有些好不容易走出了家门,但饮食生活折磨得总想打道回府,总觉在家好,“三天不吃面,心里慌乱转”,变得没出息。关中的农村媳妇大都能做一手好面,她们说,要拴住男人,不能拴着他们的心,要拴着他们的胃,只要他到外面觉得饭不香,自然会跑回家来。笔者一次见一年轻后生拿手机原地转着圈在打电话:“喂喂,给 我炒一盘热菜,再来一碗攫面。”一句话转了半天,我说你打电话就打电话,老转着圈干啥。他一听,眼一瞪,露出楞娃样,说:“你看你这人像打的搅团一样粘,我这是移动电话,就要移动着打。”我听后,没有气,亦没笑。
当我过后重新吃关中面时,心里不免生出许多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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