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秋雨[原创]

　　　　山 路 秋 雨
　　　 ——玄石
　　今天又是雨天。雨，又是那种迷离飘洒的细雨，丝丝缕缕，无声而落。天色灰蒙蒙的，高远处，隐约可辨几块云团的模糊的轮廓，那种空间分隔耐人寻味。窗外飞进的空气清凉而湿润，沁人心脾，引人怀想。 　　不远的楼群后面，突然飞起一群鸽子，一律灰色的，盘旋低飞几遭后，决然地直飞向远方，渐渐化为几个黑点，不久便融入那灰蒙蒙的天。 　　天底下，就是那座山。灰蒙蒙地静静地卧着，山势起伏，只凝成勉强可与天色相异的虚的曲线，几乎使人忽略它的存在。而我却不能，我无法让秋雨冲刷掉那座山印在我记忆中的痕迹。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次，天同今日，雨似眼前，时令也是暮秋。 　　登山的小径被雨水滋润了一天。踩上去柔软而深陷。起脚又带起一大片泥巴，随步而纷落；陡坡处，几次险些滑倒，又在路上平添了几道长长的泥痕。回头望，足印狼籍，思及小径昔日，心内颇感不忍。 　　匆忙而走，刚到山脊，胸膛里的心胀跳得急速而有力，直震得耳鼓回音。汗流遍体，呼吸维艰。而雨水早已浸透厚厚的乱发，凉意直逼头顶，滑入心底。 　　扶住那株老杏树立稳，树干暗红鲜亮，树枝散落净尽。双手冰凉，头上时有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下，寒意沉重而有穿透力，于是渴望重回那个有阳光的温暖的日子。 　　山顶上的路好走多了，柏油路平坦宽阔，但脚板却觉得不舒服，大概是路面过硬吧？ 　　路在高坡处分身两去，迷蒙细雨下，同样是树木拥蔽，曲折幽深。何去何从？踌躇许久，还是走上了那条平日也少行人的路。 　　峰回路转，步移景异，脚步已不自觉地快不起来了。目疲神倦。倦意和寒湿感渐渐清晰进而袭遍全身。衣服因含水而挺括厚重，裤管因跟随不及而抱怨地抽打着我的小腿，一下又一下。山间只有鞋钉摩擦路面的不规律但却鲜明的踢踏音，而那背景音则是浑厚缠绵的雨的沙响。 　　一转弯，几枝枫叶直扑到我的胸前，枫叶鲜亮红润，随雨而动，情景令人心颤。呆呆地折一小枝，仔细端详那硬挺的叶柄，清晰的叶脉，艳丽的叶片，默然出神。一般的树叶都必须是春盛秋衰，生于浓绿而死于枯黄，无不使人感伤。而枫叶却不然，而是在绿之后变为活泼热烈的鲜红，一片片，一重重，如朝霞飞落，似春花初开。同样是由盛至衰，而这衰不也是另一种盛吗？虽然不可逃避地也是同归于沉寂，同归于死亡，但它却毫无对命运的畏怯和哀愁，来去自如，都是轰轰烈烈。 　　柏油路面被雨水浸濯得墨黑墨黑的，看上去柔软而滑润，有如凝脂深沉而凝重。又似一幅巨大的天鹅绒，好些枚树叶随意补缀其上，或疏或密，形状不一，颜色各异，而以红色五角枫叶为多。其余叶子或长或圆，或黄或绿，间或黄绿相杂。都由雨水粘在路面上，微风、雨滴、细小的水流拖着它们作小幅度的动作，姿态翩然，宛如在跳舒缓的华尔兹。路旁的几片叶子也正飘飘忽忽、翻滚着跃下。似一群性急的孩子，赶着参加这自然界的雨中浪漫联欢。枝头上残留的叶子也应和着风雨的节奏，沙沙鸣响，似一个急着归故乡的人在上车前深情地回望将要离别的一切，不无留恋。路面上偶尔有一小洼浅浅的积水，落叶半浮其上，细小的雨滴织起细密的涟漪。路边一段土著居民坡、一株秋树、或一枝红叶，隐约倒映其间，恰似一幅奇形怪状的现代派画家笔下的《雨中即景》。情致悠然，令人心动。 　　一头乱发早已被细雨梳成一绺绺的，紧紧披覆在头上，时而有几滴晶亮清凉的水珠自发尖滑下，一如我的心情，由杂乱而变为疏朗。信步而行，清清爽爽，意念随雨而来，随雨而去，浑然忘我，恍忽而超然世外！ 　　在那个今日有水渡过的地桥边，蓦然转出两个人来，共用一伞，压得低低的，缓缓地与我擦肩而过。许久，我的脑海中还存留着那幅黄伞下大跟黑鞋与小跟红鞋的和谐律动的画面。 　　心猛地象被什么牵动了一下，骤然一痛，一股深深的寒意迅猛地从心底涌起遍及全身，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意识到应该回去了，手足冷而僵，步履机械、蹒跚。 　　雨还是淅沥依旧，仓皇奔下山来，一只路牌冷冷地让我明白：我正好走到了要去的反面。斜倚一根电杆，咀嚼平生唯一一次迷路的滋味，此时华灯初上，疲惫和寒冷在我周身欢闹，我沮丧已极。 　　一点点熟悉而轻柔的凉意飘到我的手上和脸上，原来是细雨跳窗而入。端过窗台上的水杯，茶已是冰冷，我想到了那一杯浓酽的姜糖水滚烫滚烫的。 　　窗外还是细雨迷蒙。那一群鸽子正远远地飞回来，在窗前漂亮地盘旋一周，又远远地飞向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