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即将消失的老屋

　　秋风渐凉，雾蒙蒙的细雨丝丝的落在我的脸上，有一丝冰凉划过心胸，我急切的迈动脚步去看我先前的老屋。 　　老屋要拆了，市建委已下了拆迁通知，这两天就要动手，我虽然早已在心里作过了N次的拆房预测，可现在真的要拆了，我还是茫然失措，像陪伴多年的老友一下子离去，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但却没办法挽留，只有在她消失之前我再多看她一眼，以后她的存在我心中只是一个曾经飘渺的梦境。 　　整个院落掩映于四周新立起的高墙之下，显得寒酸而落寞，房屋如弯腰弓背的老人比先前低矮了许多，风雨剥蚀了她曾经的光鲜，留在我眼前的是斑驳掉漆的木门、残恒断瓦的围墙、瓦缝上斑斑点点的绿色青苔，无不显示出她的落魄。我不停的用目光来回巡视，感觉一阵生涩的陌生：我的小院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只有屋瓦墙角上还散落着片片熟悉的绿色蔓藤、窗户内破旧的帘子、墙体曾经刻花的痕迹，一阵久违的熟悉一时间奔涌而来，浓浓的思绪在小院中流淌…… 　　这座房子的主房是以前单位分给我的公房，九二年我学校毕业上班，九三年赶上单位分房，于是无处可住的我分到了两间不大的瓦房，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远在乡下的父亲运来了砖瓦及房梁，请来几位建房师傅不几日就给我在主房的左侧盖了间厨房，右侧盖了间小房，筑了几米长的墙头安插个朱红的油漆大门，一个标准的四合院落成了，我把她称之为“北京四合院”，虽然我那时还没见过北京四合院的结构，但想象中应该和我的小院相差不大，或许只比我的小院略大点而已。 　　最初的日子，母亲时常担心我的生活起居，没多久就把刚下学的妹妹送到我这儿来陪我，一来可以在单位干点零活，二来可以帮我煮饭，她做饭的手艺不错，普通的米面可以变幻出不同的味儿，母亲常常数落她，要是把这用心的劲儿用到学习上准能学好！可惜每次考试及格的时侯不多，而她也多是咧嘴一笑：一看到数字就头晕，看到饭菜就精神，哪像我姐整日的啃书，不知道饭菜香呀，傻子！于是我在妹妹的眼中成了傻子，她乐于每日忙前忙后的端出几样可口的饭菜来伺候我，有人伺候我，我也乐于担当这不费力的傻子。 　　春季刚探出一点头的时候，母亲就急匆匆的赶来，先是把院内围墙边的土地疏松，然后撒些自带的种子，浇点水，几日过后，点点新绿的幼芽沿着墙边的土地冒了出来，你挤我搡的排着蜿蜒的长队欢快的闹着，感受着春天的气息。母亲说有了这些幼芽就可以吃到丝瓜，葫芦还有梅豆角了，没多久这些幼芽就攀缘上了墙角爬到屋顶，宽大的绿色叶片附带着长长的须爪见缝插针的生长，大有锐不可挡之势。我就不由的惊喜：看似娇嫩的生命却有此顽强的生命力！ 　　夏季的日子，我的小院通常被茂密的绿色层层包裹，墙头上，脊瓦上间或夹杂黄色的如喇叭的大花，也有紫色白色的小巧的碎花，穿插在绿色当中显得娇艳美丽。我喜欢看花蒂卸落后果实一日日的长大，喜欢用木棍拨弄着叶片寻找新生的嫩瓜，更多的是蓦然间发现头顶上已垂下来一条又长又粗的丝瓜，或者仓促间眼前出现静卧于屋脊上的翠绿大圆的葫芦，惊喜的同时忍不住嗔骂：这淘气的家伙，还躲迷藏似的偷偷地长大！ 　　喜欢下班后夕阳斜照的傍晚，我把阳光温暖后的被子及衣服收进屋中，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欣赏点点细碎的阳光穿过绿色的叶片，翠绿闪耀如星光闪烁，欣赏蓝天上有白云轻轻的浮过，偶尔有排成“人”字行的燕子从头顶飞过，我的思想就会随流动的自然随意的畅想…… 　　室内的家具，最喜欢的是父亲用木板制作的简易书橱，它一层层的能容纳我所有的书还显得阔绰有余，为了不显得书的量少的寒酸，我就时常节衣缩食的买书，每增添一本书我就开心好几天，有时到月底接不住气了就让妹妹回家带些米面菜物，妹妹除了叹息我的傻气外也别无办法，谁让她摊上了个这样的姐姐！ 　　静谧的夜晚，常常躺在床上一页页翻看自己喜爱的文字，一天的劳累顿消，在小说中与主人公一同爱恨，或在诗歌散文中让心灵随着清澈的韵律缓缓流淌……。偶尔听到窗外的蟋蟀高一低一声的鸣叫，我有时也放下书本静静的聆听这大自然馈赠于人类最动听的音乐。 　　小屋不只是清静的，那只有我一人在家的时候才能享有。活波爱热闹的妹妹那时是上半天班的，剩下休息的半天里就把我们的小院变成了欢乐的地方，她的三五成群的同事或朋友不停的穿梭于我家，又是说笑又是唱跳时常闹的忘记了作饭的时间，大多是我下班时他们还在忘我的唱着，这时妹妹发现我回来了才慌里慌张的张罗饭菜，有时不忍扫他们的兴我也学着下橱，端到桌上的饭菜即使难吃，这些可爱的玩家们也争先恐后的品尝。久而久之，妹妹的朋友们都亲切的喊我“大姐”，在我们这个只有“大姐”没有威严家长的屋檐下，我们的小院是大家聚集的天堂。 　　周末最喜欢的事是与妹妹一同整理房间，我们不是把床与书柜调换一下位置，就是把衣橱和桌子变换一下地点，每月乐此不倦的摆弄一次，再把墙上或者桌上安放些自制的手工饰品，整个房间又焕然一新，自己的心情也随着欢快起来。直到多年之后的现在，我还老不喜欢这建筑时设计好的房间，柜是柜的位置，桌有桌的界面，分毫不差，一旦住下来就朝朝面对永久不能改变，思想也在这日日的熟悉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快的过去，一眨眼就度过了几个春秋，成了家的我和妹妹先后离开了那座小院，起初在闲暇的日子里我们还会回到那里看看，后来随着日子的繁忙我们都无暇顾及小院，偶尔的去一次，看到的是积满尘土的院落，半青却黄的叶片也无精打采的垂落在一旁，只有茂密的小草毫无顾忌的疯长，越发显得院落的孤寂。我通常匆匆的收拾一番，而下次来又是一番模样！ 　后来在朋友三番五次的建议下才同意出租，而条件就是须是租给干净女孩子，不管租金多少，只要每天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行，好在那座院子离学校很近，没几日就遇到两个衣着朴素但干净清爽的女学生了。 　　以后的日子我偶尔会抽空去一次，指导一下女孩子把丝瓜葫芦的蔓藤架起，去除根部的杂草，感受一下老屋先前的生长气息，有时也和女孩子们坐在院子里拉点家常，明媚的阳光射下来照着她们手中的书本，我会恍然若梦的犹如看到自己的幻影，不知不觉就感受到老屋的温暖，此时她是我心灵的玩伴，在我心情愉悦时就给我一丝相通的灵犀；而在我郁闷时我会绕着小院远远的望着，不管看到她青翠的叶片还是古朴的脊瓦，我的心情就会渐渐的平静下来，此时她又是我可依的母亲，只有她无边的宽容和温暖才能把我的烦恼和忧愁趋散…… 　　而如今她就要在我的眼前消失，望着屋瓦上残存的叶片，用草棍轻轻的拨开居然还掩藏着几颗即将成熟的丝瓜，我顺手摘下，这是我最后一次享受这小院的给予了，我用目光不停的搜寻想用心努力的攥住这最后的一丝生的气息，无奈她只能滞留在我的记忆间！想象着在不远的日子里这里就会立起一座崭新的高楼，到那时，我与曾经给予我欢乐和幸福的小院只能在梦中相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