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女人瓷，男人陶

　　当我的指尖落在冰凉的碗沿，并顺着薄如纸张的碗沿轻轻滑动时，我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拨弄一根奇妙的琴弦，而耳边响起的音乐竟也真是那么清冽而空灵，仿若寂静的清晨，一阵微风撞响了窗前的风铃。我的心亦轻轻地晃动起来。 　　一直是热烈地爱慕着那些细白如玉的白瓷器皿的。从小到大，只要逛商场，我必定要在瓷器柜台前流连许久。那些瓷器，在我的眼里是都可以用女子来比拟的：那白底卧青花的，是“独倚花锄泪暗洒”的林黛玉；那淡淡地若有若无地晕染着粉红的花朵的，是“醉卧芍药台”的史湘云；那一片净白之中，疏落地摇曳几株翠竹的，是总是服着冷香丸的薛宝钗。然而我最爱的还是那什么修饰也没有，只是干干净净地素着一张面孔，却又无比细致温润的。那种白，是蓝汪汪的湖水里映衬出的云朵，是一夜大雪后的远山，是尚未泼墨的宣纸。那细腻，仿佛婴儿的肌肤，仿佛触手可生温。她是超凡脱俗的“槛外人”妙玉。 　　瓷是女人的，瓷如女人，女人如瓷。 　　白瓷既有着如此曼妙的风姿，在荷包允许的情况下我又怎能忍得住不携几样回家去呢？常常是一个杯子，一个小瓶，或者一个小碗，一个小匙，便能让平淡的日子生出许多欢欣与温情来。或者，在有阳光的下午，用这样一个精制细巧的杯子冲泡出一杯浓香的咖啡，一个人捧了，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山远处的水，任思绪飞扬开去；或者，在炎热的仲夏，用几个纯白的小碗盛了亮盈盈的绿豆汤，一家人围着，慢慢地喝；或者，在慵懒闲适的周末，三两好友，围壶絮语，那青花小杯里飘出的就不仅仅是清清的茶香了…… 　　然而，瓷又是不能粗暴相待的，这细致的美丽需要格外细心的呵护，就如女子敏感而脆弱的心，一个大意，一个随心，一个疏忽，都有可能磕了她，伤了她，甚至，毁了她。 　　就如眼前，我手上的这个“响碗”，不仅肌肤胜雪，晶莹透亮，而且薄如纸片，托在掌心仿若随时都会被风吹去。那份娇嫩，真的是让人欲拥有而心怯，欲罢手而不舍。 　　最终，跟随我走出德化瓷都的是一套价廉而物美的纯白精巧的小茶具，它让我轻轻晃动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我似乎看到了玲珑精致的小茶杯里轻轻荡漾着的清澈的碧绿，温暖的绛红…… 　　其实，家里原是有一套陶制的茶具的，只是我始终无法走近它。每当看到陶，我便会想起历史书插图中那些埋藏了无数个年头又重见天日的人俑瓦罐。我不喜欢它暗暗的色调，不喜欢它朴拙的模样，不喜欢它的粗陋与随意。我总是与他远远地相望相峙着，内心里朦朦胧胧地觉得它应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茶具是先生买的。新买时，也很频繁地用过一阵。但因为我的不喜欢，便慢慢地被冷落了，再后来，就被我束之高阁起来，只有朋友来了，我才会把它重新翻出来。 　　不曾想，在安溪茶都，当我不经意地走进一间宜兴紫砂壶店时，非常突兀地，与那满墙满架满地、姿态神情各异的陶器撞了个满怀，朦胧在心底的那种感觉刹那间清晰起来：原来，陶是属于男人的！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整个大厅里，这些陶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均沉着宁静，一派怡然自得。那原本暗哑的色泽在这里铺陈着凝重，质朴平实的造型演绎着沉稳，笨拙里自现一种粗犷，细致里流淌一股灵性。 　　是的，陶也是细致的，指尖轻触而过时，感觉到的是出乎意料的平滑而温暖，阳光、土地、大河、健康、厚重，这些原本毫不相干的字眼就这样同时簇拥到了心中。 　　陶是男人的，陶如男人，男人如陶。 　　我挑选了一个小小的手拉壶，依旧是泥土的颜色，依旧是朴拙的模样，这时，我却觉出了亲切，我想象着我那小小的白瓷杯和这把小陶壶并立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有若小鸟依人？我还想象着先生一手持书，一手握壶，在阳光下悠然地读书的情景，于是忍不住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