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美人蕉

美人蕉 　　一个秋风萧瑟的午后，踏着满地飘零的木叶，我去一家单位办事，拐过墙角，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屋后花坛里的那丛美人蕉，初见之下，有一刹那的惊喜，肥大的叶片虽然已经没有了春夏的油绿与鲜嫩，火红的花朵依然明艳照人，仿佛真正的美人，即使已经迟暮，岁月的霜刀在她的身上刻下了印痕，却怎么也改变不了那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高贵与华美。 　　“红花还需绿叶配”，这话用在美人蕉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这是一种花、叶兼美的花卉，二者相配，缺一不可。花若蝴蝶，叶如翠袖，临风而动，像美人翩翩起舞，美艳之极，动人心魄。 　　都说美人如花，但是真正以“美人”命名的花朵，在我有限的识见中，只知有这“美人蕉”一种，就连有花王之称的牡丹，都没这样的福气。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俗了点，却俗得真实，俗得热烈，至少，它表达了人们的一种情绪，表达了人们对这种花来自心底的喜爱。 　　这个听起来有点俗的花名，究其根底，却不是俗人给起的，它来自晚唐一位叫做罗隐的诗人。在唐以前，人们是不把这种花叫做美人蕉而叫做红蕉，原因大约是这种花多为红色且叶似芭蕉吧，对于这种花，历代诗人多有题咏，如唐代徐凝的《红蕉》诗：“红蕉曾到岭南看，校小芭蕉几一般。差是斜刀剪红绢，卷来开去叶中安。”李绅的《红蕉花》：“红蕉花样炎方识，瘴水溪边色更深。叶满丛深殷似火。不唯烧眼更焕心。”直到晚唐时期，罗隐的那首“芭蕉叶叶扬瑶空，丹萼高攀映日红。一似美人春睡起，绛唇翠袖舞东风。”诗出来，美人蕉这个名字才渐渐传播开来，并渐渐取代了红蕉。 　　在古代，人们多认为红蕉就是芭蕉的一种，甚至把这二者混为一谈，如北宋人宋祁在《益都方物记略》中就说：“红蕉于芭蕉盖自一种，叶小，其花鲜明可喜，蜀人语染深红者谓之蕉红。盖傲其艳丽云。”以至于清人汪灏著的《广群芳谱》也把美人蕉放到芭蕉栏目里了。唐代诗画俱绝的王维曾作有一幅画，题名《雪中芭蕉》，引起后代很多争论，其实王维画的是并不是真正的芭蕉，而是美人蕉——关于这个，宋朝人朱翌认为极有可能，他在《猗觉寮杂记》说：“右丞不误，岭外如曲江，冬大雪，芭蕉自若，红蕉方开花，知前辈不苟。” 他认为，南方天暖，偶尔下雪，美人蕉在雪中开放自然不足为奇。 　　而实际上，如果从植物分类学上来看，美人蕉和芭蕉还是有区别的，它们分属不同科属，美人蕉是美人蕉科美人蕉属植物，而芭蕉则是芭蕉科芭蕉属植物，不是一家。但是二者既然名字里都有个“蕉”字，且古人又常常把它们混为一谈，想必也不是完全毫无瓜葛，至少它们在叶片的形状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都很宽大肥厚——美人蕉的叶片是我所见到的以花著名的植物中最为阔大的了，说句题外话，我们夏天使用的芭蕉扇，并不用芭蕉的叶片做成的——虽然芭蕉的叶片也很阔大，它来自另外一种植物，名字叫做蒲葵。另外，美人蕉和芭蕉还有一点相同，就是它们清晨的花心中都会藏有液汁一滴，甘甜如蜜，且都叫做“甘露”，如果把它们的花摘下来从下部吮吸，则非常甘美，我老家的小孩子，就经常早晨起来，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取食美人蕉的这种花露。《格物总论》中说美人蕉：“叶如扇柄，中心抽干做花，盛红者如火炬，谓之红蕉。其花开若莲，其红若丹……花四时皆开，深红照眼，经月不谢。中心一朵，晓生甘露，其甜如蜜。”这“中心一朵，晓生甘露，其甜如蜜”用在芭蕉身上也很符合实情。要是从这两点共同之处来看，古人把美人蕉和芭蕉弄混，似乎也就有情可原了。 　　在佛教的说法中，美人蕉是从佛祖的脚趾头流出的血变成的，因此又叫昙华，一种普通的植物与佛祖有了联系，似乎也可说明它为什么这么明艳动人了。 　　虽然唐之前人把美人蕉叫做红蕉，但它的花色却不仅仅只是限于红色一种，至少我所知道的就有大红、鲜黄、火黄三种，还有人工培植的杂色的，都开的热烈明丽，三种颜色中，尤以大红为最美，色如榴花，红艳照人，甚为可喜，有诗为证：“带雨红妆湿，迎风翠袖翻。欲知心不卷，迟暮独无言。”古人把这种花叫做红蕉而不是黄蕉，想必也是跟这个有点关系。 　　据说它的老家在遥远的南美，但是在我国也是普遍生长，生性强健，泼皮得很，落在那儿都可生根。它在地下长有块茎，模样像是大丽花的块根，也有点像是山芋，因此有的地方把它和大丽花一样都叫做山芋花，只是因为叫的地方少，没有“美人蕉”这样流行，据说可以食用，我没吃过，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我从医书上看到，它是一种药物，根茎可以用来治疗急性黄疸型肝炎，而且花也很有用，是一种止血药，可以治疗金疮及外伤出血。 　　这种植物，不但好看，而且有用，就像一个女子，既有华美的外表，还有善良的内心，秀外慧中，这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