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流淌在心底的河

　　
　　奔下楼，眼前是一条S型的路，蛇形般的游到大院门口。走出院门，坑凹不平的水泥路延伸了不到二十米，就隐入了刷黑的柏油路里。此时，一个简单的十字路口就完全呈现在眼前。 　　站在斑马线旁，迎着细碎的雨，左右张望，并不时地伸出手招呼着来往的的士。的士却没有丝毫停留之意，一辆辆的，从眼前急驰而过。 　　迎着一点点将自己湿润的雨，看着绝尘而去的车，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难道，风雨有意如此，时间有意如此么？要不，怎的将一个短短的距离，刻意拉的如此漫长？难道仅仅是想平伏什么？却一时找不到结果。然而，却清晰感觉到心跳的速度，正一点点的加快着，并开始有了痛的感觉，我却依然束手无策。 　　百般无奈了。 　　于是，悻悻地朝车站走去。接着，顺势上了一辆即将离站的公交车。 　　上了车，跌跌撞撞的朝车尾走去。站稳之后，脑海里立即纷乱起来：婆婆电话那端六神无主的言语，公公接完电话后的匆忙离开，还有老公在电话里故做平静的安慰，一遍遍的，闪现在脑海里，却因此越发让人心焦。直到此时才发现，是女儿将平静搅乱。也直到这一刻，才慢慢开始相信，女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在一场大雨里，被车撞了。然而，现在已经距离车祸发生一个多小时了，女儿才从医院打电话回家告诉奶奶，也只说去接她。至于伤到什么程度，女儿只字未提，这才是让人焦心的症结所在。 　　终于，公交车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了。车还没停稳，我已箭步冲下，朝急诊室奔去。远远望见老公朝我招着手。走近了，他一把将我拉住：没什么大问题，真的！！！ 　　我却不信。 　　挣脱他的手，一言不发的进了急诊室。转过走廊，一眼就看见坐在一排休息椅上的女儿，光着一只脚，而那只穿着鞋的脚正悠闲地荡着。快步上前，紧盯着女儿，无法言语。先前还悠闲着的女儿，立即停下来，也学着我的样儿，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片刻之后，喊了声“妈妈”，嘴一撇，哭了。真是万幸！此时女儿的撅嘴，还有哭声，正是我所要的。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之后，感觉那颗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下来了。看来，老公没有说谎。 　　紧挨着女儿坐下，拉过她的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接着，弯下腰，摸着她没有穿鞋的右脚，小声问着：疼吗？伤到哪里了？ 　　就是你摸的这只脚！医生说是脚掌韧带拉伤了。不知老公什么时候进来的，在一旁替女儿回答道。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我略带责备地对女儿说道。 　　妈妈，其实我就是怕你担心了。所以，直到医生看了片子说没什么大碍了，才敢告诉你们的。女儿眼里满是泪水地盯着我，楚楚可怜地小声说道。 　　听着女儿的回答，望着她的神情，我已经无法继续说些责备的话了，却觉得还有状况是我想知道的。于是，准备继续发问。话还未出口，女儿却已经大声地，带着欢快的语气说道： 　　妈妈，就是这两个哥哥和这个姐姐送我来医院的！ 　　回过头，向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几个大孩子已经站在我身边了。只见他们低垂着头，诚惶诚恐，一副等人裁决的样儿，我顿时明白了，此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这次事故的肇事者。 　　唉，孩子就是孩子！坐在我面前的女儿，泪水还挂在眼角，嘴角却已经挂上了笑容，言语中漫溢出来的开心，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担忧是不是多余了。不觉中，在女儿笑声的温润下，我凝望他们的冰冷眼神开始变暖了，甚至，来时路上准备的诸多愤怒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准备消散了。 　　那一刻，女儿时而和我小声咬着耳朵，时而又开心地和那几个送她来医院的孩子们讲着他们认为有趣的事，渐渐地，融洽的气氛将整个空间变得美好起来。毕竟，他们还是孩子，是和女儿一样需要父母关心的孩子啊！想着想着，感激和怜惜，竟然堂而皇之地在我心里开始泛滥了。 　　然而，我却无法说出口。 　　找借口去了屋外。屋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密密的雨线，急急地，斜着闯进了屋檐下用来挡雨的琉璃瓦内，将我的脸和发湿润着，也悄然湿润了静默的心。 　　其实，一直无法想象受到伤害的女儿跌倒在暴雨里，如果无人关心，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会是怎样的痛？！然而，女儿却是非常幸运的。从出事地点到医院至少六里的路程，下着大雨，又在背街内，肇事者如果想推卸责任，完全可以在没有行人的路上将伤者遗弃在雨里。然而，他们却选择了急忙将年龄比他们还小的我的女儿送到医院，让女儿及时得到救治。接着，在检查完伤势之后，又安排女儿打电话给我们，然后，陪同女儿一起在医院等我们到来。想到这些，我除了感激，真的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只觉得，他们的纯真，让女儿看见了人性的美好，体会着来自陌生人的关爱，这于小小的她来说，何等珍贵！！又因为这份关爱，让女儿看见世间的温暖，却明白世间依然存有危险；因为这份爱，让女儿明白天有不测风云，却也还要乐观地面对。虽然事情对女儿的身体造成了伤痛，却也为女儿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并由此凭添的一份美好记忆，让女儿更有勇气面对将来的风雨。 　　将一切在心里仔细过滤之后，重回房内。几个大孩子已经主动承担了女儿的检查费和药费。做为父母，我们对他们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第二天再去另外一个大医院看一下专家门诊，以确定女儿的脚是否真的只是韧带拉伤。他们照办了。第二天的检查，依然还是韧带拉伤。我们放心了，那几个孩子也放心了，并承诺下周六去家里探望女儿。听到他们这样一说，可真把女儿乐坏了。 　　其实，对于他们的承诺，我没在意，却为他们能在伤害了女儿之后给她关心而释然，这样，至少可以让女儿忘记脚上的伤痛，这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周六的中午，女儿打电话告诉我，那几个大哥哥去看她了。握着电话，我感觉到电话那端女儿的欢欣。看来，我想错了。 　　其实，我之所以这样想，也是不乏道理的。那几个孩子虽然还在读书，父母就已经给他们配了车，从这点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父母是事业有成之人。但从几个孩子就读的学校，那种只要交钱就可以上大学的学校来看，父母对于他们一定疏与管教，甚至还很放纵。想到这些，面对这样几个衣食无忧的孩子，能承担当天的责任已经实属不易，我还能真的奢望他们来探望女儿？然而，事实说明，我的想法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我这样想，难道不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待他们的善良吗？我开始扪心自问，甚至开始后怕：如果那天在医院没有冷静思考，而是对他们恶语相象，那么，让他们的善良从此变得冷漠的人就是我，而我，就成了这次事故的真正凶手了。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庆幸之后又开始暗自难过起来了。庆幸，为自己没有伤害孩子们的善良而庆幸。然而，很多曾经善良的人，之所以变得冷漠，就是因为伤害了他们的善良，才最终让善良也演变成了冷漠。我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推波助澜。 　　让我史料不及的是，事情过去之后，同事为我假设了很多车祸之后会发生的状况，结果都让我不寒而栗。她甚至反复嘲笑我的天真，以及女儿如此简单的信任。然而，面对他们的这份纯真和善良，叫我如何随意去妄自菲薄？只有无语着，任凭同事继续发挥她的想象罢了。 　　现在想来，每个人都有爱心，甚至都是友好的。只是岁月的磨砺，生活的劳顿，使我们渐渐失去了曾经的善良。然而，我们却不能孤立地生存。生活需要我们互相帮助，共度难关。由此看来，每个人的善良，如同一颗颗小水滴。而生活，需要我们不停地聚集，甚至收纳着这些水滴，我坚信，如此努力着，坚持着，善良终将形成一条汹涌的河流，解着你我的心灵干渴。如此着，相信岁月也无法干涸这条河流了。那么，站在这条河下游的孩子们，一定可以拥有一个充满爱心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