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飘举入云蜀葵花

　　蜀葵？蜀葵？我被这陌生的花名蒙住了。当我偶然得知，它就是小时候生长在房前屋后的秫秸花时，忍不住哑然失笑。 　　蜀葵，因之原生四川而得此名。汉代《尔雅》中，古人就介绍它：“蜀葵，似葵，花似木槿花。”同样的花，由于地域分布不同，花名也随之改变。以蜀葵为例，它的别名竟能排成长队呢：一丈红、熟季花、棋盘花、麻杆花、饼子花、端午锦、大麦秫、侧金盏、龙船花、吴葵、蜀其花、水芙蓉、栽秧花、镲钹花、擀杖花、戎葵、胡葵……异彩纷呈的花名，足见国人想象力的丰富。 　　小学五年级时，班里崔姓同学家照壁前后种着蜀葵。花有白色、粉色、桃红、大红、朱红、深红、墨红、橙红、淡黄、雪青、深紫，翠萼艳朵，婵娟玉侧在花梗上。同学羡慕他家花多花艳，纷纷索要花籽回家栽种。 　　蜀葵种子扁平，极象榆钱，整齐排列成磨盘状。把种子轻轻捻开，浅浅地埋入土中，浇透水。不几日，就会有许多桃形叶儿嫩绿出土。大了的蜀葵叶略呈圆形，小毛桃般的花蕾，生在蜀葵叶腋处。蜀葵为多年生宿根草木花卉，成活后可以年年生长开花。惟其易种耐活，管理粗放；惟其花色易变、杂英纷积；惟其品性质朴、奋发向上，蜀葵才特别适宜在乡村广阔的土地上盛开，才特别受村里人喜欢。 　　　女孩子种蜀葵，头上会有开不败的花朵，花蝴蝶、小蜜蜂有时也追着她们飞。男孩子种蜀葵，手上会有玩不厌的玩具。把蜀葵花瓣从底部一分为二，可粘在鼻子上，额头上，脸颊上，看上去滑稽好玩。胆大的，可乘蜜蜂采蜜时猛然合拢花瓣，用线扎牢。放在　耳边听，就可听其焦急的鸣叫声了。等玩够了，才会放蜜蜂一条生路。把蜀葵叶儿摘下来，放到左手拇指与食指凹陷处，再用右手掌猛然一击，就能听到类似鞭炮的脆响声。有蜀葵为伴，乡村少年的花季雨季里，便有了些许甜蜜和快乐。 　　艰难中度岁月，母亲对待蜀葵，则是实用为主，等到蜀葵开完花，把秫秸般高的杆儿放倒，取下茎皮放湾水中浸泡，等个半月二十天，再摔打清洗，丝丝缕缕、白白净净的蜀葵纤维，就可用来打绳了。母亲间或也采摘蜀葵嫩叶和鲜花瓣，用热水焯过之后凉拌，味道鲜美。母亲说，这吃法是跟姥姥学的。其实，发现蜀葵可食，当是很早以前的先民。唐代白居易的《烹葵》，就是佐证：“昨卧不夕食，今起乃朝饥。贫厨何所有，炊稻烹秋葵。红粒香复软，绿黄滑且肥。饥来止于饱，饱后复可思”。详实的记述，是了解蜀葵可食的宝贵资料。宋代高僧慧洪，工诗擅画，曾被誉为“宋僧之冠”，在他的《九月》中，也有“卯饭露葵欣旋摘，夜窗风栗共尝新”的诗句，可见蜀葵在古代，已是人们早餐的重要蔬菜之一。或许，随着西红柿、西葫芦、菠菜、大蒜、洋白菜、洋葱等域外蔬菜涌入中国，蜀葵才渐渐被人冷落的吧？ 　　蜀葵，对活跃古代文学的创作，也有自己独到的贡献。唐代诗人齐已在《谢人墨》中，有“正色浮端砚，精光动蜀笺”的诗句，同代诗人鲍溶在《寄王璠侍御求蜀笺》中，也提到“蜀川笺纸彩云初，闻说王家最有馀”。蜀笺，之所以受到文人墨客喜爱和推崇，正在于它的色彩之美。比如以桃花瓣捣烂研汁染纸为红色，以蜀葵叶捣烂研汁染纸为绿色。绿色的蜀笺又称葵笺，色绿平滑，落墨滋润，书写适宜。白居易、元稹、许远等诗人，喜欢在葵笺上作诗互相传递，浪漫而时尚。明代的屠隆，在《考槃余事》中记述了制造葵笺的方法：“五六月戎葵叶和露摘下，捣烂取汁，用孩儿白鹿坚厚者裁段，葵叶内捎投云母细粉，明矾些少，和匀，盛入盆中，用纸拖染，挂干，或用以砑花，或就素用，其色绿可人，且抱野人倾葵微意。”记述，可谓简短而详细。葵笺至明代，仍有制造过程的记述，足以证明是受到历代诗人、书法家的青睐了。 　　古代文人，吟咏蜀葵的诗作有很多。有人赞誉它“能共牡丹争几许”，有人颂扬它“自不同凡卉”，有人形容它“新染鹅黄色未干”，有人描述它“翠干抽筠直，朱华剪彩重”。但在众多诗作中，我最喜欢陆游的那首《秋光》：“小圃秋光泼眼来，老人隐儿兴愁哉。翩翩蝴蝶成双过，两两蜀葵相背开”。诗句通俗、浅近、自然、流畅，虽然着眼点并不是蜀葵，但在蜀葵怒放、蝶飞翩翩环境中，爷孙俩尽情游戏，谁说不是一幅尽享天伦的淳美画面呢？另外，我欣赏苏轼的那首《黄葵》：“晨妆与午醉，其态含阴阳，君看此花枝，中有风露香”。凝练的诗句，生动表现出蜀葵初放时芳菲娇妍、盛开时香风流韵。 　　古代文献对蜀葵多有记述，《群芳谱》中曰蜀葵：“取皮为缕，可织布及绳用”。《广群芳谱》则说蜀葵：“肥地勤灌，可变至五六十种，色有深红、浅红、紫、白、墨紫、桃红，形有千瓣、五心、重台、单叶、剪绒、锯口、细瓣、圆瓣、重瓣等，茎有紫白两种，白者为胜。”《本草纲目》中记载：“蜀葵，处处人家植之，春初种子，冬日宿根亦自生。苗嫩时亦可茹食，叶似葵菜而大，亦似丝瓜叶。昔人谓其疏茎密叶，翠萼艳花，金粉檀心者，颇善状之，惟红、白二色入药”。种种记述，准确，形象，可见古人对蜀葵是何等的关注。 　　前不久，单位加强食品监管力度，我因此而到基层督导工作。看到宽阔的乡间公路两边，五颜六色的蜀葵竞相怒放，与绿化带里的白杨、垂柳，相映成趣。看到蜀葵高花枝枝，逐上而开，忽然明白为何有人说它是“穿得红裳长一丈，只妨飘举入云中”了。决策者选择飘举入云的蜀葵花来装点马路，我想，或许是相中蜀葵质朴、美丽、挺拔向上的品性吧？ 　　飘举入云蜀葵花，高在乡间土地上，更高在赏识者的心中。古老背景中有你，现代背景中有你，相信未来仍然会开一路芬芳，繁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