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种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58 编辑 <br /><br />菜　园
　　　　　　　　　　乔洪涛

　　天气渐渐冷了。这几天夜里下了白霜，早晨起来，看见我的菜园里竟有了肃杀之气。一藤丝瓜，曾经攀着我的屋檐爬了一夏，现在绿叶早已枯败，萎缩成几根枯灰的乱茎。说它乱，是因为夏天它生长的时候我毫不干涉，任其到处攀爬得肆无忌惮，当时只见茂盛的一棚；至于果实，吃的时候随手而摘，有则食之，无则观赏，并不苛求。现在枯叶渐落，才看见错乱的藤条中间还有一个忘了摘取的老丝瓜，样子也不再水灵绿脆，成了半黄的颜色；这是一棵西洋丝瓜，枝叶茂盛，并且高产，丝瓜呈圆柱形下垂，食用时刮了薄薄的绿皮，用刀细细切成薄片，磕上鸡蛋轻炒，然后加水，做成丝瓜鸡蛋汤，味极鲜美。而我却似乎更喜欢小时侯老家摘种的本土丝瓜，那种丝瓜虽然结得少和小，却有突起的条条棱棱，刮皮时用刀削下，呈细细的丝状，也正应了丝瓜之美名吧？丝瓜，丝瓜，有丝才瓜，才更漂亮的。
　　那棵老丝瓜姑且让它挂在那里，食用既已不可，那就让它用来观赏；如果冬天再深一点，下上一场薄雪，落满它半黄的身体，岂不妙哉？我想。丝瓜左前方就是我的那畦菜园了。其实，说它是菜园，它不够资格，它原本只是单位大门口的一个花圃，因为单位改了大门，它就开始受了冷落，成了旮旯角落，无人问津了。因为我刚搬来单位，又是单身，就在这个角落里讨了一间平房，这个荒芜的花圃就成了我的菜园。这个菜园不大，我却尽心伺候，细细耕作，倒也经营得颇有些韵致了。我本学文，早年浸淫诗词曲赋，整日里痴迷其中，没有学得多少古人的才华灵气，却沾染了不少古代文人的迂腐之气，隐逸之气，经常幻想着采菊东篱下，幻想着戴月荷锄归……甚至也沾染了偶而饮点小酒弄点文字的恶习，所以，如今天赐一片泥土，我俨然把自己当成解甲归田的陶潜了，伺候起菜园来，倒比伺候我自己来得上心。
　　夏天的时候，我曾种过三棵黄瓜，四棵梅豆。黄瓜碧绿，花朵嫩黄，挂在架上可作水墨画观赏，而摘下来拍碎，浇上蒜泥，佐以猪耳或口条，又可以让我小酌几盅，口舌生津，微熏而飘然，羽化而登仙了。梅豆叶子茂盛，状如绿瀑般诱人，尤其开花之时，花朵娇小而又簇拥，犹如邻家小妹，袅娜羞涩，妙不可言。除此之外，还有葱花十余棵，挺拔纤细，形如美人；西红柿二株，分列两旁。待花期之后，它就结出透红滚圆的果子，让整个园子红红绿绿，煞是惹人喜爱。当然，不能少的还有芋头。这是一种外貌状似荷花的植物，一样舞女的裙般的绿叶子，一样挺拔的茎杆，只是不像荷花一样开出粉红的花朵，自然也不需要站立水中——我固然愿意养上两棵荷花，只可惜没有池塘。所以，种植上芋头这种植物，也算是满足了我观赏荷花的心罢。这种芋头到秋天收获地瓜一样的果实，只是不如地瓜大和甜，它们一个个形如土豆，到时候用开水煮了，剥开来蘸着白糖吃，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喜欢这些朴素的植物们，它们既可以长出碧绿如波浪般爽眼的叶子，又开出美丽素雅的花朵，更可以结出果实来，做成几个小菜，泯上几盅烧酒，让我得了美妙的意境与沉迷。整个夏天里，我陶醉在我的花圃改成的菜园里，我像伺候自己一样伺候着这些泥土和植物，伺候那小喇叭似的黄花菜，那红绿相间的灯笼般的小辣椒，那紫色的朴实的茄子和蓬茂的诚实的落花生。
　
　　秋天渐深，拔掉了黄瓜和豆角之后我栽种的大白菜茂盛起来。大白菜。我一看到这三个字，就觉得亲切异常。 大白菜之妙，一言难描其全。它形状厚实，肥美雍容，健康壮硕一如村妇；其叶紧凑，层层相裹，层次分明，似襁褓中乳白婴儿；其色白碧相间，上绿下白，绿如翡翠，白如玛瑙，素雅淡泊，颇称人之心。时日若久，它又会长出长茎，开出一串淡黄的细碎花朵，冬天的时候，放在室内，颇可观赏。而大白菜最妙的，我以为在它的食用。据我所知，食用方法多矣，而最可入口者，大约有三。其一，把大白菜的叶子一片片摘下，放在白瓷盆中洗净（当然，若是一个纤纤素手濯之更妙，可成美图），把半肥半瘦的猪肉切成薄片，和粉条（东北的地瓜粉条为佳）一起放入锅中文火慢炖，其中再佐以葱花、姜片、花椒，慢慢香气四溢，弥漫房舍，这就是著名的猪肉炖粉条了；其二，单独把白菜的下部分白茎切下，用刀切成细条，多放食醋，佐以红辣椒，在锅中清炒，其味酸而绵长，可以大振食欲；其三，便是冬日之际，室外白雪飘荡，室内三五好友围炉而坐，把洗净的白菜绿叶放入炉上沸腾的汤料中涮火锅吃。翠绿的叶子入锅先是更艳，既而墨绿，变软，搛一筷子蘸酱送入口中，实在埋哦不可言。冬天我的菜园里，就以白菜为主，除此之外就是一行红萝卜。其萝卜绿叶红果，颜色诱人。而此物又常入现代画家笔下，所以颇为雅致。用此物炖兔子肉，绵而不腻，亦可生吃，清脆爽口，且有通泰之用。
　　昨日收拾菜园，得了这几样小菜，细细烧制，又佐以咸菜酱豆，饮了几盅烧酒，再读了几首宋词的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竟然觉得有些醉意了。于是上网读了几则帖子后，宽衣解带，悠然睡去。
　　今天醒来，白霜又降，看菜园中更显萧索，只剩下几株绕篱而生的秋菊，黄花飘落，业已在白霜下冻得萎靡，看起来却觉得更加美妙；这让我想起来“留得枯荷听雨声”的诗句，这秋菊枯荷，二者是一样的美妙啊。
　　于是，白霜俨然，菜园在目，借着昨日的微醺的美酒，我返回屋中，写下这些关于菜园的枯涩文字，行文无序，状乱如丝瓜之藤，让读者诸君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