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公鸡的爱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42 编辑 <br /><br />王梅芳
　　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日子很是穷苦，为了用鸡蛋换回买盐打油的钱，母亲买了一群鸡雏儿。这些绒球似的小家伙，到哪儿都在一起，忽儿草垛忽儿墙根，唧唧地叫着，边玩儿边土里刨食，彼此亲亲热热的，跟我也特别亲，因为我常捉小虫子给它们解谗。
　　这群小鸡雏真正长大成鸡的是六只，一只公鸡五只母鸡。这只公鸡长得特别高大神气，红硕的冠子，披一身红艳艳金灿灿的羽毛，在院子里首挺胸地踱着方步，半步不离母鸡左右，一双黑豆豆眼睛纯洁而温柔，像高贵的王子。那时候我最好的玩具是几枚青色小石子，被我磨得溜光圆滑的抓在手里，公鸡在我身边踱来踱去，我就随口叫它石头。
　　那时人吃不饱，鸡也没得吃。为了让母鸡早生蛋，母亲隔几天就抓一把小米，撒在鸡窝前的空地上。母鸡们见了，高兴疯了，扎煞着翅膀，一窝蜂地去抢。再能抢也吃不饱，小米太少，石头舍不得吃，它好像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似的，庄严地在外围站岗，不让外来入侵者靠近。有一天，母亲刚撒下小米，邻居的大公鸡就带着几只鸡气汹汹地来抢，石头哪会让它们得逞，和大公鸡打了起来。那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双方势均力敌，斗起来格外惨烈，鲜艳的羽毛纷纷飘落。刀光剑影中，只见邻居大公鸡的嘴里含着石头的一块冠子。石头鲜血淋淋，但继续忍痛而战，终于把邻居大公鸡啄得败下阵来，带领部下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母鸡们在石头为保卫她们的几粒粮食而奋战时，就停止了哄抢，胆小的女孩一样靠在一起发抖。我站在一边，真切地发现了母鸡们眼中的感动和悲伤。
　　母鸡们留给石头的珍贵的小米，石头一粒也没吃，母鸡们也没有再吃。在愈来愈暗的黄昏里，它们站在那儿商量着什么，互相谦让了半天，就进窝了。
　　一个寒冬的深夜，睡梦中的我被鸡的惨叫声惊醒。趴在窗户上朝外看，满月照耀着的雪地，白天一样亮堂堂的。一只黄鼠狼拖了母鸡在雪地上跑，石头追上去与之格斗，撕打在一起。黄鼠狼翘头去咬石头的脖子，石头一偏躲开了。黄鼠狼又去咬石头的腿，被石头飞起一腿踢得老远，紧衔在口里的鸡也松掉了。最后是黄鼠狼灰溜溜而去，石头领着他心爱的妻子归巢。
　　穷家破院，石头不嫌弃，越过自己的权限担当起守护职责，生人来了扑上去就啄，还邀功似地叫着，为自己助威。来人奇怪，你家的鸡比狗还凶。一个光腚娃娃来了，石头把他的小腿肚子啄得一片青。这样的事多了，石头有了名声，责难声一浪高过一浪，母亲不断为石头开脱，但心里好像是犹疑着了。
　　一天放学后，母亲喊我吃炒鸡。我心里咯噔一下，哪来的鸡？母亲转过脸不看我。果然是石头。看似高大威武的石头，一定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瘦得只有一副骨头架子，蜷在盘子里，再也不会打架啄人了。我跑到石头打鸣常去的矮墙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石头爱着的母鸡们发现没有了石头，绝水绝食达四五天之久。
２００５年８月２３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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