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稻子(1178字)
2022-01-11抒情散文张佐香
刘熙《释名》:"田就是填的意思,五谷填满其中。"故乡的田里填满了稻子。布谷催播,劳燕护耕,黄阡紫陌之上,农人把古老的土地犁开一条条垅沟,整理成平整如方砖的秧圃,撒下稻谷的种子。春雨陆陆续续来过几次之后,秧圃上可以见到苗儿破土而出。季节一抬脚……
刘熙《释名》:"田就是填的意思,五谷填满其中。"故乡的田里填满了稻子。布谷催播,劳燕护耕,黄阡紫陌之上,农人把古老的土地犁开一条条垅沟,整理成平整如方砖的秧圃,撒下稻谷的种子。春雨陆陆续续来过几次之后,秧圃上可以见到苗儿破土而出。 季节一抬脚迈进初夏的门槛,田埂上站满了插秧的人们,男女老少绾起裤腿捋起衣袖。天空跌进了水田里,打湿了几朵淘气的白云。父亲挑着码得像宝塔似的秧把走到田边,弓腰放下扁担,用衣袖抹了抹额上的汗滴,提起秧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秧把们"啪啪"地站到了水田里。母亲顺手抓起秧把,把腰上的稻草扎儿拆开,一分为二,左手握住半把秧苗,然后用拇指、食指、中指敏捷地撵动,秧苗儿就一株株地分开,右手快速地夹住,再往水田里插去。母亲的左右手配合得极为默契,她插秧时手指撩起的水花从不间断。在母亲移动过的水田里,嫩绿的秧苗一行行竖了起来,整齐匀称,像一块绿色的地毯。母亲是一位高明的织工,织着绿锦。母亲用她的血汗染绿白晃晃的水田。 村庄不动水稻在动,生动的水稻用叶片、用色彩托起了家园。站在村头河堤上极目远眺,满天的绿像一场大火在田园里燃烧。故乡秧苗的绿是一种燃烧的色彩。诚然,除了绿之外还有红、黄、绿、白,或其它颜色,就像世事一般混乱繁杂,没有章法。但对于一场自天而降的燃烧的绿色,其它颜色都可以忽略。它们漫天遍野孕穗、灌浆、成熟,每一个步骤都轰轰烈烈。风一阵接一阵来,像一些清清凉凉的水从水稻的心上润过去,润过去……水稻把想说的话语轻轻地藏在心底,水稻把梦中的细节静静地藏在胸中。风吹翻了水稻的结构,吹动了水稻的情节。我一路踏着水稻的青春,在水稻的目光里缓缓行走。 有了稻田,秋天才摇摆出各种姿态。稻子一天天走向成熟,空气里弥散着稻香。风拂动着农事,弯镰银光闪闪,割稻的人们身躯起伏着。父亲弯腰探身,先用有力的手臂把一铺稻子揽在怀里,再把脸伸进稻棵中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镰刀插进了稻丛中。"唰唰唰"的镰刀声擦过我的耳际,父亲一路势如破竹。灿白的阳光从父亲的肩头滑过去,在刀刃上毕毕剥剥地碰撞出透明的火花。稻谷上洒满了阳光的碎片。 稻子以自己的倒下为人类的站立奠基。稻子骨肉分离,被分割成稻茬、稻草和稻谷。稻谷脱胎换骨变成一种称做米的物质,空气一般滋养着人类和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一粒米置于手掌上,无论凸立于那一条纹路,都可以温暖我的胃部。一粒米是稻子献给人类的庇荫;一粒米是一种温暖的光泽;一粒米营养着人类的肉身和灵魂。 大片大片的稻茬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河床上做梦。齐刷刷的稻梗直挺挺地站立,被秋天捧在手里,在村前村后向最远的地方延伸。稻子由光秃秃而绿油油而金灿灿,这是所有生命沿袭的轨迹,人类也不例外。稻子的使命并非在于其生长的过程中妆扮自然,而在于滋养生命的新生。这一种死亡与新生的转换,数千年来不可或缺。缘此,稻子才叫稻子,一叫千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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