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芳汀过雨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5 编辑 <br /><br />　　早晨，我蹲在阳台上，给她们浇水，轻轻摘除枯萎的叶片，抖落翠衣上的灰尘，它们一齐掉入盆里的水中，秋天般的一层藤黄色，在水面上荡漾，尽管空间是那样的小，我的心容下了一花一世界。那份感觉就叫愉悦，那种姿态就是生活。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压力和困境，有时候我会忽然为自己骄傲，为自己的碌碌无为叫好。我的不快乐仅仅来自那样的时刻：因为不能回报那些帮助过我的人们，不能支持那些需要哪怕小小帮助的人们而烦恼。而事实上，我极少由于自己的欲望无法满足而义愤填膺，焦灼不安。贫困、饥饿和志向受挫只是短暂地压迫着我，我的无所事事有效地抵抗了这些困阻。
　　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心情，留意那些草木，并悉心照料它们，好象我是一个富足充盈的绅士。我认为自己的心灵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污染，有时候我会做一些让人愤怒的事，尽管那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唉，我实在把规则和约束看得太轻了，往往顾此失彼。
　　我观察窗外的植被。栾树的花期在这里似乎很短，那些金黄的穗子两个月前就凋谢了，现在满眼的绿色树冠中到处垂下赭石色的种子。我不喜欢这些被美誉为小灯笼的果实，他们妨碍了我的目光。枫和槭还没有变红，仍然保持那种果绿的颜色，配上熟褐色的皴裂的枝干，站在树底下仰望的感觉真是好极了。那些叶片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石榴是我最喜爱的植物之一，它们的枝条、叶片、花朵以及果实都是美的体现，最好生长在有黑色屋檐和马头墙的一角，或者点缀在酸枝木色泽的窗柃下，旖旎而雅致。凌霄花不多见，当然也有，但北方更多的是蔷薇和爬山虎，还有牵牛。它们顺着所能接近的建筑物攀爬，蜜蜂和蝴蝶也喜欢在周围旋转飞舞，你会感受到什么是生机。
　　还有啄木鸟，蓝、白、红、黑交错的花纹，让这种在一些人眼里显得粗拙的怪鸟于我而言分外漂亮。我见到一只，在我走过小区的林荫道两旁的杨林上蹦来蹦去，短促有力地啄，嘎吱地叫，它很怕人，没有那些灰喜鹊的胆子大。灰喜鹊也很美，小区里有很多的这种鸟，几乎和麻雀差不多多。每天入睡前和拂晓时分，它们开始欢叫，一开始是一两个，紧接着是好多，夹杂在蝉声中间，构成一部交响曲。晚间行走在路上，工地的石头缝隙不断传来蟋蟀和促织的摩擦声。让人感觉到秋天将至。
　　猫和狗更是出奇的多。有人在旁边的时候它们毫无称道，它们被驯化出来的乖巧，让我产生对这些变得世故的动物们的厌恶。可是它们大概还维持着一些本性和纯真，每天深夜，我从外面回到房门，门外的铁栅栏边、草场里、树干后，总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猫，有时候沉思，有时候彼此嬉戏，有时候谨慎地凝视着走近的人们。好象这黑夜只该属于它们，而我成了打破这安详和宁静的异族。
　　好久没有回到鼓楼了。不知道那个小庭院里的两棵枣树，如今是什么样。枣花一定簌簌飘落以至于无迹可寻了。但是金碧的椭圆小叶一定都还在，吸吮着夏日最后的阳光。我的童年，老家的庭院，那棵枣数也同样是每年春天最晚地发芽，又在深秋最后挽留着一缕缕秋光。而槐树呢，她们更加坚强，娇嫩而坚强。即使在深秋，有时候，在那些茂密细腻的枝叶间还会绽放出一小串雪白方向的花朵。一种野花与槐同类，已经几年不曾见到，樊梨花，生长在山坡和野路，粉紫色，娇羞地开放。至于十字花科的一族，只属于春天，油菜、白菜、萝卜、芥菜……她们纷纷沐浴着春光，直到蔷薇科的花朵取而代之，那些奏响整个春天最饱满旋律的花朵和树木：杏、桃、梨、李、樱桃……这些是我母亲最喜爱的花朵，我也感受得到，站在一树梨花之下，仰望晴空，那份湛蓝与雪白的相互簇拥，那种平和与缤纷的和谐，立刻让我沉醉了。
　　已经好久没有沉醉的感觉。对幸福美满的坚定不移的信念，正经受着世俗风雨的来袭。让人担心那些纷飞的花絮，终于陨落成花泥。春去也，是一年一度的失恋情结。春回时，又有几人重聚？芳汀过雨，应是再度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