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想和你喝杯茶———借清明之际悼念我的一位同学

　　　　　　　　　　　　　　　我想和你喝杯茶
　　　　　　　　　　　　———借清明之际悼念我的一位同学
　　已是深夜二点钟了，窗外春风爽爽。我没有睡意，和电脑对话，我敲打出一串文字：我想和你喝杯茶！ 　　十多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我坐在成都石马巷里一个小茶馆里，等我一位小学时的同学。我来得很早，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钟，我七点半钟就来了。我先向老板娘要了一壶碧螺春。我一直喜欢喝青茶，讨厌花茶的浓香。老板娘端着一个托盘上来，将一把圆柱形的白瓷壶置于桌面，问我有几位朋友？我说：两位。老板娘放下两个茶杯。然后对我说：你慢慢品。转身去招呼客人。 　　我不懂茶艺。当然，这样的小茶馆，也无须谈论茶艺。壶与杯很粗糙，还有乌黑的桌椅，老板娘也没经过专业培训，但来喝早茶的人很多。 　　我不是南方人。确切点说，不是四川人。我自始至终对茶没有研究，喝茶只是一种消磨时光，或者解渴而以。 　　我喝着碧螺春，等我那位同学。 　　我那位同学，已经下海创大事业了。我知道他的时间非常宝贵，每分每秒都用银子来计算的。我昨天下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来到成都。同学电话里责怪我：你到了我的家门，为何不进屋？我说：时间短暂，先下榻到金牛旅馆。同学说：没听说过那个名字？我说：自然你没听说，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旅馆。同学说：是不是掏不出银子？掏不出银子来找我啊！我说：不是掏不出银子，我想来叙叙旧。这里离石马巷比较近，晚上可以顺便到这条巷子里转一转。他听完电话，笑了。 　　他笑得很神秘。当然，我知道他的笑意。可是，这次他笑错了。其实，我想得不是那种叙旧。那段失败的爱情，早被忘到九霄云外了。我是怀念石马巷旧式的木板楼和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不过，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陈旧了。我现在来到这里，找不到十多年前的木板楼和长满青苔的石铺路，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七八层以上的高楼和平坦宽敞的马路。 　　当然，重游石马巷，那段苦涩的爱情，也浮上心来。我尽量关紧回忆的闸门，使从前的记忆，像雾一样从心中蒸发。 　　我喝着碧螺春，又不停地看表。是的，我不想忆起往事。人一生，会有许多的痛苦和磨难，会遇到许多的不幸和挫败。所以我尽量这样想：活在世上，只看前边，不想后边。前边可以幻想得非常美丽，因为那是一个假设。假设的事物，有时候能给人动力。而过去的那些事情，回忆起来就毫无道理，即使非常辉煌的经历，也是一具苍白无力的自慰，更何况那些痛苦的东西，好比残渣余孽，老是保留心中，会使心灵衰老。我不愿做痛苦的奴隶，因此不愿意回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是八点十五分了。我这个同学，时间观念非常强。小时候与他同窗，每早是他跑来叫我。可是，八点十五分了，他还没来，也没给我打电话。我的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和焦躁。我想：他不会为了那些铜臭，而冷淡了老同学吧？实际上，我的猜测完全错误。虽然我们有十多年不见了，我这个同学不会变得那般浅薄。他恐怕有其它重要的事情，一时脱不开身。 　　我又继续地等待着。 　　在等待的这一刻，我慢慢地品着杯中的青茶。略有些苦涩，之后有些甘甜爽口。老板娘的碧螺春看来货真价实。她使我想起一句话：做人要诚实。老板娘是一个诚实的人。我在桐乡的时候，就被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欺骗了。那个女孩子长得十分端丽，根本想像不出她会与欺骗这个词联在一起。她为我沏了一杯上好的杭白菊，告诉我：具有养肝明目、清心、补肾、健脾和胃、润喉、生津，以及调整血脂等功效。又告诉我：常饮本品，春暖去湿、夏暑解渴、秋日解燥、冬季清火。更能美容养颜、补血提神，以增强生命之活力，使人延缓衰老，更能使老年人延年益寿，是一种高效超值之保健饮品。 　　我不能不相信她的广告，也不能不相信她的杭白菊是货真价实。因为她给我沏的那杯菊花茶，香甜沁心，余味悠长，品质超群。我经不住杭白菊的诱惑，慷慨解囊，买回一包，回家拆包一看，全是变霉的菊花。 　　我又慢慢地品了一口碧螺春。 　　茶馆里的人越来越多。成都人喜欢喝茶，喜欢坐在街上的茶馆里一边喝，一边摆着龙门阵。成都人的习俗，让北方人爱莫能助。北方人缺少缠绵。像东北人，在数九腊月，从外边回来，伸出瓢从水缸里舀瓢凉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成都人却节奏缓慢，不慌不忙，这种悠闲叫人向往。 　　八点三十分了。我再一次看表。同学还没来。我坐立不安，禁不住给他打了手机。手机不停地呼叫，对方无声无息。我后来关上手机，搭出租车奔向他的住处。在住处看到他的保姆，向她讯问同学的下落。保姆告诉我，他遭遇车祸，送到了成都人民医院。 　　我吃了一惊，火速赶到了医院，见到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伤心地告诉我：他今天早上从乐山急急地赶回来，想去和你会面。可是路上的雾太大，他的车与前边的车接尾了。 　　我问她：他现在何处？ 　　他的妻子说：在手术室里抢救。 　　我的脑袋要炸了，心脏好像也要停止跳动了。 　　我真想奔进手术室里看一看他！我还一直坐在茶馆里等他来共饮一壶茶啊！可是，我那天没有见到，还是走了。我买的是下午一点的机票。单位催我快点回去。我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又回头朝这座城市望了一眼，城市笼罩在阴雨中，和我的心情一样悲伤，我真想挥动大手，驱散眼前的云雾。 　　春天又来临了，又是一年前的那个春天。夜静悄悄的，我能听见万物生长的声音。但在这深寂的夜里，我禁不住想起他。我在微机上敲打出这串字：我想和你喝杯茶。 　　我的面前没有茶杯，只有跳动的文字。我想有时候文字，也能变成一杯香茶。文字能飘出芳香，飘出甘甜；文字也能飘出忧伤，飘出思念。 　　我的那个同学，已经在九泉下安息了。我还想说点什么呢？只有诉不尽的遗憾。摆在石马巷茶馆里的那两个茶杯，或许还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