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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乡下的麻雀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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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乡下,除了麻雀,其他的鸟不多。
      麻雀喜欢停在树上,叽叽喳喳,尤其是在早晨和黄昏,烦人的很。在树上做巢的不多,它们喜欢在墙洞里、屋檐下的缝隙处安家。江南的房子屋顶用的是瓦片,下面是椽子,椽子上铺了一层粗粗的竹篾,讲究的人家还铺了一层防雨毡,以阻挡灰尘进入室内。瓦片和竹篾之间的空隙不大,但足够麻雀的进出。它们撷来干草,在人类的屋顶上安了家。我家的屋顶上也有很多麻雀,躺在床上我能清楚地听到它们的声音。晚上它们一般很安静,偶尔兴奋了,就会跳来跳去,爪子抓竹篾的声音很大,吵得我睡不着觉,气的我大吼几声,也没啥用。
     如果返修屋顶,掀开瓦片,总是能发现很多雀巢。巢里常有还没睁开眼的小麻雀,没长出羽毛,是红红的肉身。有时里面是两三个麻雀蛋,实在是太小了,不值得一吃,大人就送给小孩玩。
      我也掏过麻雀蛋。在一处平房,我看到有麻雀出入,檐口还垂着一根稻草在“指路”。那天旁边刚好有个梯子,我搬来梯子,让阿春扶着,我爬上梯子,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就伸出右手,暖暖的草堆里果然有雀蛋。刚好有两个雀蛋,我就分一个给阿春,忘了是咋处理的,可能玩着玩着就忘记放哪里了。
     等我们手中有了弹弓,村里的麻雀就遭殃了。记得爷爷说过,十多年前麻雀是“四害”之一,和苍蝇蚊子老鼠归在一类,村里有消灭它们的任务指标。所以用弹弓打麻雀,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家长是不可能出钱给买弹弓的,只能自己动手,寻找丫状的坚硬树枝,两边系上橡皮筋,中间包裹“子弹”的皮,也是我从楼上柜子里“偷”来的。树枝有时不够牢固,用劲过大,就用折断,还是用很粗的铁丝来得好。但这种铁丝不好找,而且整成弹弓的形状也不容易。子弹是小石子,越圆越好,夏秋时节楝树上长的果子拿来做子弹,也很合适。困难多多,但我们的手上,总是会有一两副弹弓。
      等有了武器,发现麻雀并不好找。院子里养了鸡,能吃的谷子和虫子,早就入了鸡口,麻雀不会到院子里来。早春时,稻种撒在秧田里育苗的时候,最怕麻雀来吃。父亲说,这个时候被麻雀吃掉一颗刚出苗的稻谷,秋天就会少收上百粒的谷子,所以他要我拿着长竹竿去秧田边赶麻雀。我拿着竹竿和弹弓,雄赳赳地出发了。秧田周边树了几个稻草人,麻雀却照吃不误,一看到人来,“哄”地一声散开,停在不远处,还不肯走。乘人不注意,又慢慢凑过来,偷吃上几口。等我举起弹弓,它又逃离我“子弹”的范围,真是狡猾。等稻子收割上来,集中晾晒在晒谷场上,麻雀们就有口福了,最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割稻、插秧都忙不过来,那会去管麻雀地偷吃。密密麻麻晒着这么多稻谷,谁知道麻雀吃的是哪家的?
      我发现,中午时去树林里打麻雀最容易得手。中午光线强,树叶虽然遮挡着视线,总还是可以发现停在树枝上的麻雀,而且容易找到躲避的地方。躲在一棵树后,用弹弓打另一棵树上的麻雀,只要眼力好,总是能打到几只的。等读初中时气枪出现,麻雀更是倒了霉。如果打到好几只,我就会拿回家,母亲虽然不太愿意,毕竟也加了个菜,就开始拔毛处理,掏出内脏后,剁成几段,和雪菜一起炒,也算是道肉菜。麻雀本来就不大,除毛后更小,就腿部的肉多一点,剩下的都是骨头,没啥内容。有次进城,小舅带我去逛城隍庙,在庙门前看到有卖油炸麻雀,我馋了,让小舅给我买了一只尝尝味道,挺酥香的。忘了多少钱一只,好像价格不菲,怪不得母亲说:“进了城,河水也要贵两分。”
     有天早晨,我还在楼上,门和窗都开着,一只麻雀从窗口误飞进来。不知道出于啥想法,我就想抓住它。马上关了门和窗,开始去捉。小东西在室内飞不起来,慌里慌张,东躲西藏,停在柜子上、窗顶上,都让我赶了下来。它又躲到床底下、柜子中间,但最终还是落入了我的“魔掌”。这只麻雀的嘴角还是鹅黄色,看来是刚学会飞的菜鸟,褐色的羽毛摸着很柔软,捧在掌心很暖和,我似乎能感觉到它激烈的心跳,如同我刚才捕捉时快速的心跳。它好像还在发抖,我刚才也激动地汗毛都竖起来了。它会成为我的宠物吗?我想把它养起来。
      把它放在哪里好呢?我找出一只鞋盒,在四周戳了几个洞,免得闷着它。想想又不对,空间太小了。我把我睡的那张床上的蚊帐放下来,里面放了两个碟子,一个盛水,一个放了碎米粒,再把蚊帐夹紧,免得它飞出来。小麻雀在里面跳来跳去,我对它说了声:“等我回来。”关上门,就去学校了,那天我上学迟到了,班主任还挺纳闷。
       放学回到家,我马上上楼,打开蚊帐,心中一凉。小麻雀躺在蚊帐边上,羽毛凌乱,爪子已经挺直,我摸了一下,身子早已冰冷。它嫩嫩的嘴角有点出血,眼睛还没闭上。碟子里的米和水,好像都没动。我在床边呆了好一会,心里有点难受。下楼后,我把小麻雀埋在一棵树下。
      听人说,麻雀虽然离人很近,但绝不可能被驯养。小东西看着嘴馋身贱,但性子刚烈,被捉后,会宁死不从。
      从此后,我再也没有打过一只麻雀,更别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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