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缤纷1】食花引

   古人吃鲜花。
   鲜花是植物的精英，古人认为食之可以养生，延年益寿，按现在的说法是天然的绿色食品。另外，餐芳饮露很时尚，以花来喻人的道德高尚。二千多年前，屈原在《离骚》中就有这样的诗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以比喻自己的洁身修行。苏轼的《次韵僧潜见赠》是首长诗，里面有“独依古寺种秋菊，要伴骚人餐落英”的诗句。他在《再和潜师》又曰：“且撼长条餐落英，忍饥未拟穷呼昊”。苏轼是地道的美食家，他还吃松花，在《松花歌》里说：“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 松花芬芳滑腻，宁波人也吃，一般在金团外裹上一层松花粉，以免粘连。
   宋朝是讲究美食的时代，南宋的林洪有本奇书，名为《山家清供》，记录了很多花卉的吃法。比如梅花，除了煮白粥，还可蜜渍、汤绽梅，或是做梅花汤饼，其实是把梅花浸水后和面，做成馄饨。又如吃栀子花。《山家清供》中说：“采（栀子花）大者，以汤灼过，少干，用甘草水和稀面，拖油煎之，名檐卜煎”。就是油煎栀子花，认为可以沾染清和之风。宋人还吃菊花：“采紫茎黄色正菊英，以甘草汤和盐少许焯过，候粟饭少熟，投之同煮。久食，可以明目延龄。”就是把黄菊花处理后和米饭等一起煮，只是我奇怪为何命名为“金饼”，想来是菊黄如金了。里面吃木芙蓉花的方法极妙，名字也风雅，为雪霞羹。
   至于吃木槿花，早在《诗经》时就有记载。福建汀州人用木槿花和稀面和葱花，下锅油煎、松脆可口，俗称“面花”、“花煎”。古徽州山区的居民用木槿花煮豆腐吃，放点肉糜，味道十分可口。江西人吃法更多，凉拌、做汤，炒肉丝、和鲫鱼红烧等等，看的我咋舌不已。我从江西赣州的一个朋友那里学了几招，试过以此花做菜多次。把花焯一下，凉拌着吃，尝之滑爽，鲜嫩可口。红烧肉快炖好之时，把木槿花放入，闻之清香扑鼻，食之甘而不腻。云南人在炖排骨中放入了木槿花，有次去云南石林时吃过，也别有风味。云南菜中，鲜花入菜的很多，吃过一道油炸南瓜花，在南瓜花外裹上蛋清和面糊，再油炸，有花的清香和菜的爽感。
   云南的玫瑰饼，不可不食。鲜玫瑰花摘瓣、去蒂，用清水洗净，再腌制，与炒熟的蜜糖拌在一起，做成玫瑰馅儿。发酵后的面团，分层折叠后做皮，将馅儿包好，按扁，成圆饼形，印上图案和字号。在烘炉烤制后，玫瑰饼就做成了。我在北仑的玫瑰庄园里也吃到过，是现做的，只不过价格更高，也只有云南和玫瑰园这样大量种植的地方，才有做玫瑰饼的可能。藤萝饼的做法与玫瑰饼大致相同，很多糕点铺在后院种有藤萝，可以随用随采，但做的季节很短。玫瑰饼香味浓厚，藤萝饼味淡清香，两种饼各具特色。
   藤萝（紫藤花）还可以蒸着吃。把花清洗后晾干，撒面粉拌匀，水开后放蒸笼布上蒸4分钟即可，取出后加盐、蒜泥、香油等，像吃槐花一样。如果水焯后凉拌，或者裹面油炸，也可以。北京人还做成紫萝饼、紫藤糕，或是煮成紫藤粥，据说还可以当做下酒菜。槐花也是北方人的专爱。不仅撒面蒸食，还可做成槐花饭，包成槐花包子、槐花饺子、槐花煎饼、槐花炒鸡蛋、槐花粥。今年春天我也试了一次，在网上买了一盒槐花，焯水后凉拌，可能不是现摘的，味道不过尔尔，后来剩下很多，都扔了——看来还是要到北方才能吃到地道的槐花滋味。
   从古至今，世人一直推崇石斛，被列为中药上品。其性微寒、味甘，有滋阴清热、益胃生津之功效。铁皮石斛花为铁皮石斛的花， 5到7月时最茂盛，花型美丽。老雁山铁皮石斛产于浙江雁荡山，是中国国家保护二类珍稀濒危植物，与雪莲、人参、冬虫夏草等名贵中药材并称为“九大仙草”，是名贵草药。我有次从雁荡山回来时，带回了一盆石斛，应该是规模化养殖了，看着摆了很多，价格也不高。石斛花有香味，只是不如兰花浓郁，要凑近了才能闻到。一盆能开花几十朵，我试过用它炒鸡蛋，味道中规中矩，不是很惊艳。
桂花的香气，即便是做成美食了，依旧浓郁。其香胜在淡雅、悠远，且有余味。摘下生吃、泡着喝，更能体味它的妙处。摘下新鲜的桂花来泡茶，此为桂花茶。老家门前的四季桂，是夫人十多年前种的，已有两层楼高了。花开时节，和女儿一起选最干净、刚开的花蕊摘下，洗净后泡茶喝，女儿说真的好香哦。水温不能太高，否则就泡熟了。泡到味淡时，可把小小的花朵吃进肚中，我还轻咬了口，除了香味，还有点清苦。我还试过用金桂、银桂和丹桂来泡茶，单泡或是和绿茶一起，滋味皆佳。据说桂花茶可止咳化痰，还能美容养颜。
有一年我采了一小盒金桂之花，带给女儿看，她非常喜欢。两人一起在桂花中加入白砂糖，盖上盖子晃动，使得花和糖充分混合，这就是最简单的桂花糖做法，可以经久不坏。后来女儿吃汤圆和小圆子时，每次都会自己动手，加上一勺桂花糖，说是这样才够味。宁波人做甜羹，尤其是桂花酒酿圆子，一定要放桂花糖。很多糕点也用桂花糖，除了桂花糕，本地产的一种麻饼，馅中除了苔菜、芝麻，还要加入桂花糖，这样才地道。普陀山有种特色酥饼，也是素点，名为观音饼，里面也用了桂花。观音饼是普陀山全山方丈、前浙江省佛教协会会长戒忍法师题的字，看来方外人士也喜欢清雅之物。宋代把桂花饼称之为广寒饼，取“广寒高甲”之意，因为广寒宫内有桂枝，考生自然希望能高中折桂，故是士子们的最爱。
我也吃过糯米桂花藕，味道很好。把藕洗净，切下一头，露出藕孔，填入浸泡好的糯米，再把藕节头盖住，竹签插牢。入锅中，灌米口朝上，旺火烧开后，转用小火煮约二小时。取出藕晾凉，切片后码在盘中。再熬糖汁，到粘稠时加入桂花糖搅匀，离火晾冷后浇在糯米藕片上。说菜也行，点心亦可。口感软糯滑润、甘凉清香，有润肺之功。
菊花是陶渊明的最爱，荷花是周敦颐的心好，林逋是将梅花当做妻子来看待的，这些人估计是舍不得吃花的。对我这样的俗人来说，喜欢一种花，闻香观型之外，将它吃进肚中，是最好的纪念。窃以为，这也挺风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