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边聊 　　——读老鹰的散文《拆唱豆角焖面》

　
　　豆角焖面是一种吃食。作者的行文特点是，一边取食材，一边聊世间。边吃边聊。吃好聊透，尽兴而去，唯留一片春光。
　　这不，来了。
　　集市上买回新蒜。“捣烂一头足以出味，蒜杵已经出了蒜臼平躺在案板，又捻进几瓣，继续捣。”忒贪吃。旧蒜家里还有，包着小芽了。和人唠上家常了。
　　二月出产的豆角“条儿大无筋，一掐一汪水。”神仙的菜单也不过如此吧。
　　和面靠的是绝活，“絮状被按压出饼，折叠着揉，时不时攥着面团去擦盆边上挂住的面鳞。盆光面光手光——三光。”哈，攥着面团擦面盆，我奶奶的样子嘛。画面接二连三，“水黾嬉戏于水面，入不得水，一只便足以把天光弄得凌乱。”那小黾前四条短腿浮着，后两条长腿伸弹，像把天摁进水里玩呢。
　　“一年雨后，立在青衣江边。江面浩荡，青色里，偶夹一股浊流。离散的水浮莲跌仰浮沉，一两只燕子水浪上颠颠颤颤。”作者遇见的是燕子掠水一样的飞鱼。才子远游，不得不令人展开想象。
　　回过神，看见店家的厨房。“躁急里自有一股固定的程式。”犹如“现世人话总有词汇进进出出，有些词汇退出还卡个尾巴，挣又挣不脱，踢腾一阵就安静了。”哈，这比喻打的，奇险准。等着，还有呢。“驵侩(zǎng kuài牲畜交易人。后泛指经纪人。)之驵卡在门外苦等侩字钻出来携手去玩儿，侩被市邀了，成个新词——市侩，流布于寰宇。”见识了吧，出口就妙语连珠，玩似的。
　　什么是市侩？一副“拉了丝地甜。”“壳儿里头，猥琐得不能抠看，光底下，是臭的，连光都给熏臭了。”
　　什么是市俗？“广安门货场，曾见一帮装卸的哥们赤膊吃饼……兜底一卷，两手擎着仰头吃。那种吃法叫‘吹喇叭。’……一个‘喇叭’吹起来，又一个‘喇叭’吹起来。”
　　医生把脉也没作者看得准啊。
　　豆角、面都妥善了，开始锅里炸油。多放油少放油，又引出话题。其中有个“蝇虎子”的故事，百度后感觉很有意思。唐代皇宫有个日本匠人，他哄皇帝开心，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叫“蝇虎子”。蝇虎子很小，有一两百只，自动分成五队，随着旋律节奏，变换着舞队跳舞。曲子结束，排队退场。他还让蝇虎子爬到自己手臂上捕苍蝇，见一只杀一只，无一幸免。文里，作者反讽的用法很俏皮。
　　开始往油锅撒花椒粒了。“每粒花椒周围都冒出细碎的气泡儿。略煳不煳的当口，花椒的味儿出足了。挑出去。”鹰眼又看出门道来了，表象与后台。作者的叙述忍俊不禁，我得出的结论，一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二是，利益最终玷污了神圣。
　　“屉中的面八成熟，挑出铺排在吱吱作响的豆角上，面是一层锅盖，再盖上锅。这边新蒜拍碎预备参战。”
　　“颠勺装盘。”
　　“最后一段面条从喉咙往胃里滑，佝偻着。盘底油面里晃过一张熟悉的脸。将盛脸的盘子轻轻放在桌上。”佝偻着是吃相，盛脸的盘子意思是吃光了，干净得像镜子。某种意义上说，人的脸就是一盘菜肴。
　　“直起身，江山到此猛收束。环顾，周边亮了一层，春日来了。”
　　江湖大哥似的，潇洒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