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孩子长大了

人生几何：孩子长大了

叶子给嫂子快递的包裹发出去了，里面有那罐480块的营养品，还有一瓶芦荟什么和一个我从德国带回来的护手霜。那护手霜很便宜，折合人民币十来块钱吧，我上次去慕尼黑时，叶子特意叮嘱让我多点儿，回来好送人。是来十来个，回来后发现，其实她也没那么多人送。她的一个闺蜜，天天的几个老师，送完之后，其他的就放在那儿了。在生天天前，叶子有自己的事业，她的连锁培训机构已经开到第三家，收入比当时的我高不少。后来，为了天天都放弃了，这份牺牲，我至今感念。那放弃的不只是收入，还包括大半个朋友圈儿。有礼物都没人可送，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就像当年我升职后，却发现没什么人可报喜一样。她的放弃，是基于对我的信任，不能辜负她，这一点，我坚信我可以做到。


除了陪越南同事吃火锅那天晚上，最近一个月，我每天晚上都去健身房。减肥的热情，台风和受伤的脚都无法阻挡。左脚脚踝磕了一条挺深的伤口后，没法穿运动鞋了，我就穿凉鞋甚至拖鞋去做器械，然后用6.8的速度快步走半个钟头。虽然体重从161斤降低到155斤后就没再明显下降，但却也没有反弹。我确信，等我脚伤好了以后，换上跑步鞋，我一定可以把它降到150以内。只是，要回到大学毕业时的120斤，那是想都不敢想。晚上跟天天洗澡时，他依次捏着我肚腩上的赘肉数着：“一个游泳圈，两个游泳圈……”减肥是势在必行了，哥哥突然上支架这事儿确实吓到我了，我们家身体情况确实不咋地，先天不足，就靠后天补救一点儿。健身后，冲个澡，吹着晚风，拎着咸汽水瓶晃悠回家，幸福无比。站在八尺沟桥上仰天喝了一大口汽水，看了两眼星星，大热天，竟有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萧索意境。


过了桥，一溜灯火通明的商铺，卖水果、包子和绝味鸭脖。鸭脖那东西，叶子一度很喜欢，但自从爆出丑闻后，却也就不怎么吃了。当然，就跟吃得大多数食物一样，鸭脖也被指出不健康。看多了那类文章，我忽然觉得，人死不是没道理的，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几乎没什么健康的。只是，死在吃上，对我而言，却也算是得其所哉，并不比死于“为往圣继绝学”的路上更丢人。看着那大红和明黄色的装修，忽然就很想吃一块猪头肉。如此良辰如此夜，可以没酒，再没有肉，那该是多么寂寞？我知道哪儿能买到猪头肉，只需要再过一个街口。但我终于没有去，而是就那么纠结地站在夜色下的十字街头。减肥大业未半，终于不能中道放弃。更何况，猪头肉，也是被专家说过不健康的。我一直很奇怪，那些专家到底吃什么。老家有句话，说挑食的人的，叫“不吃人粮食”。


送越南同事回去后，我再回家已经是五点半了，赶紧动手烧晚饭。米饭和排骨冬瓜汤分头焖上，五花肉切大块儿，锅里加油下姜和冰糖，再来点老抽上色。中火咕嘟着，莴笋去皮，切丝，放水冲洗一下。争分夺秒就像打仗一样，总算让一家人六点半前能吃上晚饭。凉菜是拌的豆腐，还有用糟卤泡了两天的鸡爪子。对于菜的味道，岳母和叶子还是给出了及格的分数，而被去掉的那个最高分自然来自天天。这次，岳母给出的修改意见是：“下次别买五花肉了，你买的五花肉太肥，肥肉不能给天天吃，我们也不太吃的，下次买块精肉。”我点头答应着，眼看着她们祖孙仨吃了大半盘子肉。回想起来，我每次去岳母家，她烧的红烧肉，肥肉其实也不比我烧的少多少。当然，这个却也是不能说的。叶子就一直批评我：“你就不能不那么较真？！我说你两句，你就不能听着？！”


能，当然是能的。人在江湖这么多年，打工赚钱，习惯了逆来顺受。凡是我伺候过的领导，都说我活儿好，好吧，该说是活儿干得好。不止一个前领导联系过我，希望我能重回其麾下。之所以最终都没谈拢，关键还是钱，他们都没想到，我的薪水会涨这么高。多高呢？高到他们觉得我其实不值那个价了。于是，再次接到一个老上司的电话时，我很是狂妄地回复他说：“我估计你是雇不起我了。”雇不起当然是假的，真相就是我上面说的，人家觉得我不值得那价儿。当然，这话大家都不会直说，对方会感慨一番我的成就，我会自谦一番运气。“找工作，也不能只看钱。”老领导开导我。“那是。”我点头答应着：“我其实不是很在乎钱，主要是不够花。”不够花也是实话，花钱的地方太多。当然，没钱也不是不能过，比如，我也可以让天天学着坚强，但，我不想。好吧，其实我也做不了主。


这些天新增了一份工作，就是陪正接受入职培训的越南同事上下班。早上岳母送天天去幼儿园，我也一起出门，天天误以为我是一起去送他上学的，很是开心。在楼下的那个岔路口，我跟他说再见，右转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哇地哭了。安慰了半晌，承诺第二天去送他。然后发现，其实，还不如一开始就先送他去上学，有安慰的时间，也已经送到了。我家离幼儿园很近，步行也不过是三五分钟，这还是按照天天的速度。小家伙越来越大，反而越来越粘人了。那天唱KTV回家，坐公交车的时候，车上只有几个零散的空位。叶子坐了一个，并指示让天天坐另外一个。天天过去，我就站在他边上。虽然另外有空位，但却也懒得坐，而且，他一个人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不想，天天却并不坐，他坚持说：“爸爸坐。”我以为他是客气，就说：“爸爸不累，天天坐。”他却说：“爸爸坐，爸爸抱着天天坐。”那一刻，很幸福，忽然意识到，孩子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