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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所生长的地方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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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生长的地方
                                                                       文/资若铭



从衡山,顺南而下,在石鼓书院左侧,过浩浩汤汤的湘江后,经一条宽阔齐整的国道,再往南行,即达衡南县境内。入县境后,在国道某处,可见一热闹繁盛小镇——向阳镇。小镇地形,中间低,四周高,形如聚宝盆。东西两面均有清河绕镇而过,四面风水齐聚中心,故此地历来经贸兴荣,人口众多,商品买卖极旺。若有外乡人来,一下车,即会被小镇鼎沸的人声和热腾集市所吸引。

向阳镇每日都有集市。夏秋时节,凌晨一二点的钟声还未过,就有菜农,鱼商,屠户开始在街道上忙活起来。不多久,摆摊的,占位的,销货的,吆喝的,喊价的,各类声响齐聚街头。待云晓阳开,东边天亮时,街上人头攒动,各处都活泼起来了。东街的理发店,钢材店,服装店,超市,牌馆,茶楼;西街的裁缝店,烟酒店,银行,网吧,木材店;还有菜市场的肉铺,鱼摊,豆腐摊,以及各处早餐店,纷纷开门行市,争得一天的好彩头。整个镇中心,可谓车如流水马如龙。许多在此扎根几代的乡人,起床头件事,便是叼根烟,或是捧个茶杯,到街上转悠转悠。看看新上市的菜蔬,问问今天的肉价鱼价。哪怕什么都不买,也得在人群中凑个热闹,讨个欢快。若遇熟人,必热情问好,相互拍拍肩膀,开不着边际的玩笑,一起在街边早餐店坐下,聊家常农事,扯生意经。坐定后,宽头大耳的老板,便立即迎着笑脸,递烟,问道:

“两位老板吃鱼粉还是光头粉?煮的,还是烫的?要酒不?”
此时,必有一人一面点烟一面笑着回道:
“店老板真不会看人,这是我的老伙计,吃个早餐,哪还能差。要两碗鱼粉,用砂锅煮,多放些料,再加两个煎鸡蛋。酒,每人得二两!”
店老板即刻回应,“那是那是。料,您放心,都是街面上做生意的,包您吃饱吃好!两位稍等,就来。”说完,拖着浑厚深长的男音朝屋内厨房喊道,“婆子,下两碗鱼粉,加两个煎蛋,四两酒。”
声断时,屋内便有尖细女声用纯正的乡话答道:“嗳,好!”

这类早餐粉馆,在向阳街面上,来来去去,不下一百家。多是本地夫妻经营,临街开铺。每日凌晨四点左右,夫妇俩便要起床。男的,打个哈欠,揉搓睡眼,哼着小调,骑车去菜场购置一应食材。女的,穿一身睡衣,披着散发,也不梳妆,即拿起扫帚,打扫店面卫生,摆放器物,开灶生火。待男的回来,食材皆准备妥当,女的便进屋梳洗打扮。虽不说有万分姿色,但南方雨水多,气候温和,菜蔬水果充足,女人也就多水嫩肤色,温柔恬静,且结实能干,极会生儿育女。

清晨六七点左右,早餐店就开始有客人进门,多是一些本乡本土人物。如遇老主顾来进食,定会朝店老板说一两句荤话。

“刘老板,看你屋堂客今天红光满面,脸笑得开花,肯定是你昨晚整的好吧!哈哈!”
这时,店老板边收拾边笑着打趣,“你还比我年轻,更会整,莫笑我,莫笑我咯!”那女人,听了这些话,也不红脸,连忙笑着回那主顾道:“你这没正经的,那么一大碗粉还堵不了你的嘴,说不定在外头搞多少个野堂客,我哪天正儿八经全告你屋人去!”
说话间,三两细粉,用砂锅调汤,汤中放几块新鲜鱼肉,佐以各类调料,加上两勺萝卜干,一勺花生米,出锅盛碗,一大碗鱼粉即刻端上桌来。早餐便在这样的玩笑声中落了肚。粉吃完,嘴一抹,还不忘朝店内喊一句,“走哒!”随即,店老板回道,“好,好走!”

这样的生意,一直要做到上午11点方止。日中时,街面上人流才渐渐散去,各自回家吃中饭。午后的光景最难磨。街上人影稀疏,只有几片落叶,一阵风,一条狗。年上四十的,多有午休习惯。搬个竹椅,放在店门口,拿把蒲扇,歪着头,慢悠悠地躺下。一觉醒来,尘梦了然。当然,街尾的租书铺也是个好去处。金庸古龙,网络奇侠,四大名著,还有儿时爱看的小人书,应有尽有。只是,现如今都兴在手机上看,去的人也少了。

下午,照例有人在街头叫卖,或扯嗓子,或来个音响,货物也销的极快。直到傍晚落霞时节,主街上,摆烧烤夜宵的摊儿,便开始钻出来了。这样的摊,成本较低,但大多也是两夫妻合手经营。一辆四轮小车,上面是食材架和烧火灶,旁边还要摆上几幅桌椅碗筷。烧烤食材丰富,鸡鸭鱼肉,日常时蔬,炒饭炒粉,样样齐全。光临这些摊的,多是些小孩子或年轻兄弟。小孩子,从爸妈那讨来几块零花钱,选个鸡腿递给老板,便站在一旁,咬着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待香酥酥的鸡腿烤好后,立即有滋有味地咬吃。至于二三十岁的小伙,三五成群,各自带上漂亮的爱人,随处择个小摊坐下。嘴里说的,多是年轻人眼里的花花世界,或是镇上的稀奇怪事。落座片刻,烧烤,炒饭,啤酒,香烟,即端上桌来。若是夏天,男的,定是穿背心同沙滩裤,身体皆壮实如牛。女的,多着短裙或是T恤同超短裤,款式,也须是本年市面上极流行的。

这些青年男女,老家祖辈多是本镇各村的农民。因为年轻,平时虽贪玩冒险,免不了到处游荡,但在父辈勤恳劳作的优良品行影响下,大都也知孝顺父母,慈爱儿女,家中一遇难事,必尽心尽力,积极承担。因家中兄妹多,难以负担,故他们大多是初中肄业,就被派遣到社会中学习领悟人生一切。所以,社会的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也都经历许多。生活的各种滋味,在他们心里,也极有一份重量。如今,经济繁盛,只要肯使力,各处有钱赚。这些男女也多在镇上有一可观的漂亮房产,以作成家立业之资。娶了媳妇的,定早早生儿育女,托付给乡下父母照料,夫妻俩仍旧去赚钱谋利,以期儿女日后受好教育,光耀门楣。所以,此地社会风气明亮干净,鲜有祸乱之事。

这时节,几瓶啤酒加若干烧酒下肚,桌上自然只剩残羹冷炙,几对年轻男女也都酒足饭饱。自己吃好,当然也不忘给家中父母打包些,尝尝味,老人们自然是不舍得花钱吃这些物什的。吃完,结账。天空慢慢夜下来了。夜色已悄然笼罩全镇,石桥边,淡月西斜。远处有极绚丽的红霞。小镇西头有火车轰鸣声,小溪流水声。街上有狗吠声,妇人呼唤孩子的声音。屋内飘出晚饭的菜香。到处有各色灯光。一切光景皆和谐美目,平凡中透着某种温馨和感动。这时,男的定有几分醉意,搂着妻子,说一些胡话。年轻气旺,回到家中,自然免不了还要在娇妻身上撒野一番,才呼呼睡去。




若夜晚无事,外出散步,沿河走去,站在小镇西边桥头,往西南方向看,离镇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有我的家乡。

家乡木冲是一生产队,属向阳镇界牌村管辖。从镇上来木冲,可从镇南,沿国道至界牌村村部,坐车十分钟即下,而后步行。下车后,有一古老简陋的小学坐落路边。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所学堂。依稀记得,一九九八年九月一日,五十多岁的外公,牵着我的手,出家门,走上五里路,来学校报道,那年我四岁。外公当年期许的眼神,至今留存在我记忆里。

那时,上学在我看来是个新鲜事。每日必早早起床,自己穿好衣服,整理书包,吃完早饭,就拉着外婆赶路。从我家到学校,要过两座山,还得沿河走一通路。天刚亮,山雾蒙蒙,四周有鸟声同鸡叫声。通常,走到田坎小路时,外婆会赶我前面。因为这样她能把草上的露水先搂掉,我走后面不会湿鞋,而外婆的鞋却常常是湿的。一路上,我从不老老实实走路。喜欢在田边摘狗毛草,玩一会,放嘴里嚼几下,再吐掉。要么就倒退着走路,还得一蹦一跳。有一回正好遇上个下坡,腿一滑,摔了个倒栽葱。每日如此,那疼惜我的外婆可没少操心。

大概走一个钟头,即可到学校。进教室后,外婆就在学校不远处的铁桥墩下等我,不论晴雨暑寒,日日如此。只是,这时节,老师嘴里的教诲以及书本的上知识无论如何都不能引起我的任何兴趣。教室的板凳,我如坐针毡。下课铃声一响,便箭一般冲出去,各处玩,到处看。学校旁边有一沙地,这可是我们一伙人的乐土。最常玩的,是“骑马作战”的游戏。一人趴着,另一个骑他背上,与对方冲杀,人仰马翻即算输。两个班的男生,分两队,人数平均,怕死怕伤的一律不要。两队各由一人统领。我是一班,对方是二班。不消说,我自然是一班的领头。在我率领下,队友无不奋力抗敌,各处协调,互相帮衬。如有摔倒受伤,皆毫不在意,勇敢异常,每次必战到筋疲力竭方止。

到中午,肚子早已空空。一出教室,外婆已经捧着饭盒在外头等待。我紧忙接来饭盒就吃,外婆便在一旁站立微笑,用极慈爱的眼神看着她的外孙,并偶尔提醒,“慢些吃,没哪个和你抢。”待我吃饱,用衣袖抹了嘴上的油,就又跑去各处玩了。下午,再上一节课,在我心里,这一天终于“解放”了。放学后,照例是和外婆一起回家。所以,如此算来,外婆至少有半天时间在桥墩下或教室外等我。

出校门,下一小坡,可在一片萧疏竹林外,看见一溜小河。小河流经整个村庄,长年清澈澄碧,鱼虾甚多,且从未断流,春水初生,可涨至路面。河上有一石桥同一铁桥,两桥相隔不远。石桥有两桥洞和数级阶梯,河水奔流而下,有轰鸣声,溅起各样水花。河畔花草繁茂,岩石清亮古朴,有岁月痕迹。近年回乡,我常独自站在桥头,凝眸远景,想起许多儿时过往和一些陈年人事,一切皆在变化中成长,不禁有流水年华易逝之感。

过石桥百步,河流拐弯处,有一小山。半山竹林中,掩映着一座庵。每日放学路过,我必会被外婆扯住,认真弹去身上的灰尘,然后站在河边,对着庵里菩萨,恭恭敬敬地作三个揖。这个过程中,外婆口中会说许愿的话,求菩萨保佑我平安。神情庄严且内心虔诚。以致于,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我都还坚持着。

这时,若有人路过,可看见这样一处极动人的光景:
某个调皮孩童和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一前一后,走在蜿蜒古老的村路上。路边,清河流水,泠泠作响。野草山花皆丰茂迷人。极目处,是近百亩的上好稻田,田地里,有几个农人同一缕白烟。孩童常常手里拿的是铁圈或小洋画,一边玩闹一边笑着喊外婆。老人则驮一书包,手里拿着孩童的外套和饭盒,头上有些许白发,却梳洗整齐,脸上始终显慈祥笑容。不远处有鸡鸣声,犬吠声。两只白鹭,被人的脚步声从河滩惊起,一同扬翅,飞向蓝白的天空。

婆孙俩沿路走去,再攀两座山,过一铁路桥洞,行小段土路,爬上山坡,即到木冲地界。在两山逼仄之间,可见三五间秀丽朴素房屋,依山而建,位置皆恰到好处。屋前有一方池塘,塘堤周围,良田齐整,水渠广通。行人若着大路走去,百步左右,便有一湾水库,映入眼帘。水库宽而长,多有鱼类,且是生产队里农田灌溉的保障。四周是山,山外有良田,水塘处处可见。山间田间,芳草萋萋,碧波荡荡。一切光景皆滋润我的眼目,并宽大我的心胸。回到家,外公已经从田里干活回来,在坪前给鸡鸭喂食。我会跟着外婆去灶房生火做饭。外婆虽生在农村,但厨艺精当。我儿时许多味觉回忆,都是外婆在灶房捣腾出来的。腊鱼腊肉,农家小菜,自不必说。外婆每天早上用柴火煨的土鸡蛋,是我童年最爱。从瓦罐中拿一鸡蛋,洗净,用菜叶包着,放柴火里煨上八到十分钟,即可去壳就吃。鸡蛋煨出来,蛋白鲜嫩,蛋黄酥松,吃起来真是唇齿有香。只是,在我的记忆里,外婆都是煨给我吃,自己却从来不曾舍得吃一个。

一般情况,外婆在灶房外准备食材,捣弄锅碗,我便在里头帮忙烧柴火。可别小看烧柴火这差事,学问多着呢。一回,外婆在屋外头洗菜,要我先把灶里的火点起来。接到这一神圣任务后,我立即抓来一把干茅草,点上火,就大把大把地塞柴。刚开始火还蛮旺,但没多久,火苗却越来越小,只剩白烟了。我鼓起腮帮,吹了几次,依旧无济于事,还沾了一脸灰。只能赶紧喊外婆来“救火”。外婆一看情形,笑着说,“我这好孙,哪个喊你一下弄这么多柴进去,烧火要留个火眼通气。而且要先放细柴,后放粗的。细柴只是引火用。”说着,外婆熟练地抽了几根柴出来,然后用火钳朝灶里撇两下,一口气吹过去,火苗就燃起来了。我在一旁,眼睛亮亮地看着外婆,外婆即刻转过身来,笑着把我拉到门口光亮的地方,轻轻地用衣袖帮我擦掉脸上的灰,一边擦一边逗我说,“你看你,像个猫胡子,以后干脆莫去读书,帮我烧火热灶算了。”外婆说话时,神情眉目间始终透着某种慈爱和柔软印象。这种感受,直到现在还温暖着我。

外婆就这样,年年岁岁,一路送我上学,养我育我,看我慢慢长大。如今,那个在田野里无忧无虑追跑的孩童,终于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但是,我年少心中,牵挂的,始终还是村庄的野草山花和外婆无尽的恩情。




听太婆说,木冲至少有近百年的历史,晚清时还出过秀才和举人。农田广阔,多树多山。八十年代以前,冲里人都是住在大堂屋周围。清一色的青砖瓦房,都是当年打地主时分下的。新世纪后,大多数人都搬离了之前的房子,盖起了红砖房。大堂屋前是一长坪,一条青石板路延伸至门前的池塘。面对大堂屋的,是冲里最大的山,山中多杉树、柏树,解放前,据说还有老虎野猪出没。山下则是层层水田。春夏之际,田野上飘来青草气息,蓝天下,常有白鹭、山鸽斜身飞过,且能看到黄狗追蜻蜓的可爱画面。

木冲通向外界,有一条大路,依山而过,弯弯曲曲,两里路左右,可到界牌村的村路。不过,冲里人去镇上赶集,大多走小路,会经过毛塘、廖家湾等村。冲里总共八十多口人,环山而居。外公和二外公两兄弟,一直住在一起。三十多年前,两兄弟在村口池塘前,挖起地基,砌了两层红砖房以及猪楼、灶房、牛栏、烤烟房。我在这座红砖房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因为房子是泥土地板,夏天天热,外公和我常常将凉席铺在地上午睡。躺下去后,泥土的清凉迅速沁透全身。这时,外公会点上一根烟,和我讲许多他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有一回,他说,年轻时,有次晚上出去锄土,路过自家的辣椒地,突然在月光照映下有个黑影,头还一上一下的。他心想,这大晚上的,莫非是碰到鬼了?想到这,后背凉了起来。但是没办法,又必须从这里过。于是,外公鼓起胆子,操起锄头把儿,就往那黑影上扑过去。原来是个人!只听得“哎哟、哎哟”几声,那人拖着一袋子辣椒连滚带爬逃走了。外公说,他知道那人是隔壁毛塘村的,后来也没有去追,因为那时人人都不容易,要不是过不下去,是不会大晚上出来偷辣椒的。

还没等外公把故事说完,我肯定就睡着了。之后,外公的呼噜声也开始响起来。待到下午三点左右,外公便起床喂猪喂鸡了。我也揉搓着睡眼,踉踉跄跄来到水井边,捧一手刚打上来的井水,顿时神清气爽。当然,少不得还要咕噜咕噜喝上几口。我是喝井水长大的。木冲的井水甘甜柔和,素朴无华,润人心肺。多年来,它不仅滋养我的身体,且深深地影响我这双观察世间人事的眼目。

等外公收拾完家里的活计,我会跟着他出去放牛。两三岁时,我就跟着家人到处放牛。这是我童年最爱做的事。放牛,可以漫山遍野的玩,拾各种野果,还可以听冲里其他人扯家常,知道许多事情。这充分满足了我对生活的好奇心。外公放牛一般选在山上,然后要我走前面,他背着手,牵牛走后面。因为怕我走后面被牛踢或是踩到牛屎。我们常去离家较远的一座山上放牛。此山是界山,山的另一面即是毛塘地界。山境清幽,坡缓,多绿草。我和外公坐在山坡草地上,任牛去吃草,山下是一大池塘,池塘左右是一湾上百亩的农田。放眼望去,可观木冲所有人家。若是春夏时节,天空碧蓝如海水,且有白云飘浮,四处皆静,偶尔还能看到一排大雁往南飞去。山对面是一方水泥坪,是冲里晒谷用的。坪后依旧是山,山上葬有我从未谋面的太公。外公常和我谈起太公。他说,太公在世时很舍不得他,但太公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太公其实是饿死的,去世的那年,正闹饥荒,一家人都吃不饱,太公还要出去干农活。有一次,太公在田里发现一条泥鳅,抓来就往嘴里送,因为实在太饿了。太公去世时,只有六十多岁。而在太公墓前的一座山上,太婆在太公去世三十年后,在那长眠了。太婆虽不识一字,但一辈子精明强干,持家有方,可以说,我们家的女儿媳妇中,无人能比。

还有一处山谷,外公也常带我去那放牛。沿着冲里的大路走,拐一个大弯,会发现一眼小山塘。塘水不深,但水草丰茂,牛极喜欢吃这类草。山塘四周,凉风习习,花树摇曳,有鸟声同远处的狗叫声。外公经常在塘沿上,用树枝在地上教我写字。印象最深的,是写“牛”字。我傻傻地问外公,“牛”字为什么有一竖?外公笑着,指着牛说,你看,因为牛有条长尾巴呐。这应该是我最早接触方块字的情形。如今,当我用这些方块字,胡乱地诉说往事时,心中无论如何忘不了当年那幅动人画面。当然,更忘不了的,还有外公从小对我的殷殷期许和苦心教育。

木冲,我所生长的地方。从一九九四年起,二十多年来,我的一切无时无刻不与这个湘南地带毫不起眼的小山村发生着深刻联系。木冲的人事更迭,山水日月,野鸟花虫,无声息地浸入到我的人生深处,承载着我生命中最可贵最珍惜的那份感动。在浮华岁月的磨炼中,木冲,它已经成为了我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精神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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