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打水（戏作）

     一天，我兴冲冲地去打水。
     在蜿蜒起伏的羊肠小路上走了半点钟，还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金井。
     这时，拐过一个山坳，忽地便见路旁两个老头坐在石桌边下围棋。其中一位一袭白衣胜雪，清癯俊朗，长髯飘飘，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另一位则身着黑袍，面容枯槁，双眉紧蹙，看上去不知道他有多么的苦大仇深，若让他自我介绍，开口未必不是：“我就是千古第一伤心人啦……”我一边暗觉好笑，一边琢磨着这两老者怎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我上前深深一揖，道：“请问老人家，去金井怎么走？”
     白衣老者看了我一眼，手持一粒黑子问道：“去打水？”
     “正是。”我答。心想，穿白衣的执黑子，穿黑衣的执白子，倒也有趣。
     “那你提着个竹篮？”黑衣老者开了腔。那嗓音仿佛从另一个平行宇宙传来，说不出的遥远、沧桑，“我伙呆！”，我差点蹦出这句，该死！人在网中，想要洁身自好，说句正经话都已经好难！
     我抬手一看，果然是一只竹篮！奇怪的是我竟一直没有发觉，更奇怪的是我出来时明明拿的小木桶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困惑地站在那里，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是“呆若木鸡”。
     老头们继续下棋。白衣老者鼓袖携风，落子有声，潇洒至极，黑衣老者却左支右拙，苦苦思索，犹疑难决。我真想对他说，下个棋，至于么？瞧瞧人家……
     但我忍住没说。我还要向他们请教竹篮是怎么回事呢？可不能得罪人家！
     “费解是吧？人人都以为自己提着一只桶，其实大多数人手上是一只竹篮！”白衣老者不待我开口，就说出了这个醍醐灌顶式的句子。
     “可这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呀，人生嘛，‘竹篮打水一场空’！”黑衣老者说。
     演相声啊你们？我想。心里却是拔凉拔凉滴。
     “恕在下眼拙，不识二位高人。能否请教尊姓大名？”我再次抱拳一揖。
     “呵呵！呵呵！”二位老者同时出声。呵呵？被好事者评为网聊最伤人的一个词，世外高人都用上了？
     “我风清扬。”白衣老者说。
     “我莫大。”黑衣老者说。
     风清扬！莫大！坐在这里下棋！下！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偷偷将手插进裤兜，在大腿上揪了一把，很痛！真！的！很！痛！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于是纳头便拜。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想今日竟能一睹尊容，实在是三生有幸啊！”当时心中激动得不行，肯定没说这么溜，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你们坐在这里下棋，金庸他老人家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呵呵！”风清扬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看来在高人面前，连乱想一下都不可以！不可以！
     “在下一事不明，烦请二位高人指点迷津。”我毕恭毕敬地说。
     “说！”风清扬挥手道。看样子他老人家是个痛快人。令狐冲真是好运道啊！
     “我的竹篮还能换成桶吗？”我要打水，矢志未改！
     “不能！换了还会变回去，你生来就是拿竹篮的命！”我靠，坏消息都出自莫大那张嘴！怪不得一脸的菜色。虽然武功很强，不过混得好象一般，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想来衡山派都已散了吧？不过我蛮想听他弹一曲《潇湘夜雨》的，若能感受一番“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的无上妙境，此生复何求？
     “如此，如何是好？”我问，估计得是一脸苦相吧。
     风清扬定睛看了我一眼，缓缓道：“竹篮自有竹篮的用处，别光想着打水。”
     一听这话，我愈发对风老先生添了敬意。说实话，江湖上我最钦佩的就是这位风老前辈了。独孤求败，那是一种什么境界啊？爷玩的不是剑，是寂寞！嗯，这话可以镌刻在他老人家的剑柄上。
     “王菲和令狐冲离婚了，您二位知道么？”我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立即意识到自己入戏太深，把李亚鹏和令狐冲给搞混了。还没来得及更正，两位高人又一同“呵呵”起来。
     “李亚鹏根本就配不上王菲嘛！”莫大先生说，嘿，这位老先生倒真是口下不留情啊。风清扬接口道：  “李亚鹏也不配演令狐冲，瞧他那瓮声瓮气的样，长年鼻塞不愈啊，我都替他急。令狐冲多痛快洒脱啊，要不他怎么配得上盈盈这小妮子呢？呵呵！”
     说的极是！令狐冲和任盈盈是我最喜欢的一对玉人，在正邪莫辨的江湖上，游离于大是大非的夹缝里，却始终秉性向善，无忧无惧，活得那样痛快淋漓，只有他俩才真的可以笑傲江湖！
     但我不喜欢李亚鹏演的令狐冲，也不喜欢许晴演的任盈盈。李亚鹏样子太傻，许晴脸太圆，年纪也大了些。当然，李亚鹏跟王菲也不般配。想想，王菲那么空灵，那么冷傲，那么飘然出尘，李亚鹏无论如何，显得有点土疙瘩不是？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憨厚朴直啦，但就是不配啊！最终还是落了个“一世夫妻缘份已尽”是不？
     两位高人酣战渐入佳境，我默默看了半晌。不忍打搅，不过还是开口问道：“竹篮到底能干什么呢？”
     “采蘑菇？比如。”风老先生说。
     “蘑菇？”我很觉诧异。真没想到这个啊，我顿了顿，随即有了另一个问题：“蘑菇还得有水煮吧？”
     “可以干煸！味道更美！”莫大先生喜滋滋地说，“不过得选那些干净点的采，不必洗的……”
     “我从没干煸过蘑菇呢？二位能教我？”
     “你只管去采，待我俩下完棋自会教你！”风清扬说。
     我心中一喜。暗想也许可以教更多吧？比如绝世武功之类的……
     只听得莫大先生说：“武功就不教了，你也不是学武的料，你减肥失败了吧？再说，你也吃不了那个苦。”这张乌鸦嘴！好吧，算我什么也没想。
     不知怎么的，我采蘑菇的时候，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悲凉。我想起贾宝玉，最后他不是跟随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两位高人走了么？
     那片雪地里，只剩下几行足印。这个场景刻在我的脑子里，怎么也没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