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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老贝的新伙伴

2022-01-11经典散文
[db:简介]


   满打满算,老贝来我们家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从摇曳生姿的小贝沦落成风烛残年的老贝,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十三年前,我开一家小店,邻家店主美女淑珍,发愁她们家的小狗小贝撕咬床单,衣物,她两个孩子,宝贝儿子刚刚五岁,常常和小贝扭在一起,当妈妈的着急了,畜生毕竟是畜生,威胁到孩子健康的生存,就不好玩了。几次央告之后,我在自行车筐里垫了一块硬纸片,老贝,不,那时候还是小贝,就被我带回妈妈的老屋。

       从精致狭窄的楼房一下子空降到盛满泥土的 院子,小贝瞬间摆脱了晕车呕吐的窘态,在院子里撒欢儿了。

       之后经年,小贝活脱成妙龄少女,被巷子里的公狗追逐,盛年时期,小贝一年两窝,一窝六七个只多不少,崽子们每胎的形貌各异 ,明显来自不同的遗传,作为一条普通母狗的小贝,在一条充彻着各种名犬贵妇巷子的同类中,独领风骚,实属不易。

       大部分时间,小贝是被圈在院子里的,东墙根底有钢筋的笼子,笼子里有油毡搭就的窝棚,虽不似楼房的豪华,和满大街流浪的野狗相比,小贝的家,足可以用天堂两个字概括了。居有所, 食无忧。偌大的院子,独自驰骋,小贝的日子,也开心也寂寞。

       后来,阿酋来了。邻居爱婵姨饲猫为乐,家里猫多为患,产下阿酋后发现这家伙有点另类,只吃饼干馒头之类的素食,对放在碟子里的小鱼小虾之类的荤腥不闻不问,举止也乖巧有致,动员老妈将它带回。侄女见它长相丑陋,尖瘦的脸两撇胡须支棱着,遂起名阿酋,貌似传说中部落酋长的外形。

       其时接二连三地 高产的小贝,已经升格为老贝了,体型适度,举止有方,身后六七个崽子拥趸,一副母仪天下的威仪。灰姑娘一样悄怯的阿酋被安置在西屋的一个鞋盒子里,守着一个巴掌大的碟儿,舔舐,偶尔在窗台上散步。

       阿酋出现在窗台上,被老贝看到了,闷声吼叫之后开始狂吠,比听到陌生的声音危机斋主安全时有过之无不及,可怜的阿酋急慌慌飞蹿西屋,回到她它的小盒子里做瑜伽,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两个寄居的物种,分别做着陆军和空军,各自为阵。常常是,目睹老贝搂着小贝们鼾声大作之时,阿酋轻手轻脚地 潜入院中,在窗台,枣树,围墙,房顶穿来穿去,秋风扫落叶般敏捷,一俟老贝觉醒,吼声如雷即急速回屋,呈瑜伽状。

       时间对友情和仇恨都是最好的朋友,这话在老贝和阿酋身上得到了应验。
       慢慢地,两个不同的物种用不着躲闪腾挪了,阿酋时有下到地面,在老贝的身边蹿来蹿去,老贝 在经受了一次生育,和孩子的分离之苦后爱心大增,对阿酋这样的异类开始接纳,并惺惺相惜了。

       随着 岁月的流逝,同为母系的阿酋也和老贝一样日渐丰隆,长着一身豹纹的老贝和同样花纹的阿酋在院子里施施然漫步,俨然母子一般。结为睦邻友好之后的阿酋,居然探到地面舔舐老贝的饭盆,而之前,阿酋绝不碰食荤类。看来,猫不吃腥绝对是天方夜谭。

       我那段时间开店,孩子在离老妈不远的地方就读小学,每天中午心安理得回家吃饭,下午去老妈家接孩子是必修课。也因此见证了老贝和阿酋由相互挑衅到和睦相处的过程,为此,写过一篇小文《老贝和阿酋的战争》,原文约 4500字,详实地纪录了一条狗和一只猫是如何化敌为友的,甚至想着,此文一出会不会为生物学提供一点新的链接。

       女儿读中学,我们迁新居,老贝依然守卫着老屋,不同的是跟它已经猫狗一家亲的阿酋,在数次痛失爱子之后杳然离去,不知所踪。老贝又 恢复了一狗独大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慢慢地 对老贝 是一种折磨了。2010年之后,已过中年的老贝再没有怀孕过,,可能是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生理能力,也可能是自己的风采不在,难以吸引异性的光顾,偶尔随着 家人开门跟出去撒野望风,看着一对对的狗男女相互调情而自己孑然一身无人问津,只能悻悻地转回门口,用头撞击木门,等待主人的青睐。

       之后,老贝就不那么积极地 守在门边等着出去疯一把了。你开门的时候给它留一道缝,回头看看它,它会恹恹地 站起来,抖落一下身体,慢慢顺着门缝出去,去附近的垃圾堆旁结果了大小便,就踢踢踏踏地 回来了,路过的那些年轻的公犬只是对它 轻轻乜一下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老贝,像极了一个容颜已逝铅华洗尽的妇人。

       但它还是存在着,有人推门的时候还是喑哑着嗓音吠吠,听到主人呵斥后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窝中。只是原先需要插紧的铁门现在无需上锁了,也许是与人类长期为伍的结果让它原本的习性退化了,当它不在具有某一特性而只是寄居在你的天空下的时候,它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无奈和惆怅,。你坐在院子里,它会乖巧地 卧在你的脚边,你看它也看你,你不动 它亦不动,想起李白的诗,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和家人厮守十几年,它也成为家庭的一员了。

       今年端午,回家,扛着大包小包,父母早早等在巷子口,旁边是熟悉的老贝,臃肿的体态,在那里使劲摇着尾巴。
       开门,却有小狗的吠吠声,一只小板凳狗被一条棉绳系在老贝的屋檐下。黑腿黄身,声音如黄口小儿。
       问老妈,说同事 送的。接下来的几天,忙乎事,小狗也算认识了主人,出来进去不再吠吠然了。

       吃饭时候,把 汤汁浸了馒头端出去,一式两份,小狗在老贝的屋檐下,一个小盆,老贝的大盆在厕所的台阶下,还有一碗水。小狗虽小,却很霸道,呵斥着路过的老贝,一如当年强势的小贝。

       这几年,每年总有几次,要对老屋道一声走了,也会在节日和不忙的时候归来,和父母的默契远过语言的交流,走,只是轻轻一声。习惯了吧。拖着箱子掀开大门的一刹,脚下被什么东西热热地 拌住了,低头时,老贝正仰着头,眼睛里荷着一汪水。

       离家的日子,会想起好多关于家的事,老爸老妈的身体,哥哥的病,亲戚,朋友间相互的照拂和关联。这次,想到了老贝,因一条狗,延展着思绪,这是少有的,也许我们都老了。

       那个新来的小狗,没有名字,又或者有,我不知道,我想着系在老贝屋檐下的小狗,老贝去哪里呢?
       电话过去。问老妈,小狗住进老贝的屋子,老贝去哪里呢?老妈有些歉意,在院子里,随便窝着。
       这事,老爸老妈做的,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人道。
       想起那年走红的一首歌,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希望新来的小狗,有点尊老之心,和暮年的老贝,能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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