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束河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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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束河
到云南绕不开丽江,到丽江就不能不到束河。束河是丽江的一部分,纳西语意为“高峰下的村寨”,当年的背包客徐霞客在他的游记里记载:“过一枯涧石桥,西瞻中海,柳暗波萦,有大聚落临其上,是为十和院"。"十和"即为束河。细雨霏霏中,古道西风,烟柳画桥的束河古镇像一个梦境,似真似幻。
束河古镇是步行街,以四方街为轴心,石板路四通八达,清一色明清建筑古朴典雅,置身其中,有时光倒错的感觉。谁的马蹄“哒哒”而来,敲击着石板路,在心头回响。拿在岁月中等待很久的容颜,如莲绽放,粲然美丽,禅定一般令人忘忧。
夜雨洗亮束河大街小巷的每一块石板,深碧的翠峰环抱中束河醒了。雨雾迷蒙的街上鲜有行人。趁着繁华和喧闹还在酣眠,我在清晨淅淅沥沥的雨声沿着一道清泉溯流而上,一抬眼看到路边木牌上写着楷书“三眼井”,一个女子身披雨衣,站在赭红色石槽中清洗泉眼四周的木屑、杂物,三个泉眼在石槽底部汩汩冒着泉水。纳西人的三眼井第一眼是饮用水,第二眼洗菜,第三眼用来洗涤,各司其职权责分明。渐渐明亮的天色中,小桥流水的人家打开一扇扇木门,银器、皮革、服饰、竹器流光溢彩。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小女孩站在门后细长条镜子前梳辫子,回眸一笑,灿如春花。鳞次栉比的客栈灰瓦白墙,朱门绣帘,飞檐斗拱的门楼挂着红灯笼,在雨雾中飘摇,门上的小木牌写着“今日有房”,一条肥硕的金毛眯着眼睛卧在门边,洞开的门扉里花木扶疏。很喜欢这些院落的主人,待人接物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而是微笑着捧上一杯清茶。无言到面前,纳西人诚挚亲和都在这杯热茶里。若是和主人聊得投机,卧在门侧的那只金毛会起身来到客人面前,摇摇尾巴躺在宾主之间的那块空地上。
清溪兰渡是束河一分为三的水系中的一条溪流,清泉激流的两边,依地势建起了两层仿古建筑和水榭,是古镇久负盛名的酒吧一条街。一株楸木旁逸斜出,横在溪流上。四月春风里,一团团、一簇簇粉色黄蕊的花朵从枝头如彩蝶轻触水面,形成飞花触水的一道景观。越过一坐平桥,眼前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舞台,舞台上方酱红色的横幅写着“纳西古乐”,七位身穿蓝袍红色锦缎团花绣马甲的老人捧着笛子、 芦管、琵琶、三弦、二簧、胡琴、左边靠近台柱的面容富态安详的老人面前放着一架云锣,看到撑着雨伞缓步走来的我,老人端正坐姿“铛”一声敲响了云锣,气沉丹田:“下面为客人演奏李煜的《浪淘沙》。”我凝神倾听,依然是似懂非懂。老人看我一脸的困惑提高了声调:“南唐后主李煜的词。”“是《虞美人》吗?”“不对,是《浪淘沙》”。右后边抱着胡琴的老人探身向我高声吟诵:“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我和上老人的调子诵完这首词。目光与台上七位老人对望。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从这阙词我走进了既有宫廷音乐的优雅精致又融合纳西民乐的朴实奔放,被称为“音乐化石”的纳西古乐。
一位老人起身来到台下,用毛巾擦拭椅子上的水渍,我诚惶诚恐坐了下来。七个耄耋老人微微低下雪冠一样的头颅,丝竹管弦,委婉顿挫,一曲又一曲,每一曲终了,老人们都为我解读曲子的出处、寓意。我频频颔首,一一记取。一个下午的演出,我是唯一的观众。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专注和投入,我在乐声里陶醉,不知身在何处。飞花触水,这是一次精神的盛宴,这是一次灵魂的遇合。曲已终,人将散,一一握别老人们。他们拉着我的手:“再来哦!”、“再来哦!”我低下头,成串的泪水滚落下来,伤感莫名。隔山隔水并不遥远,和这些老人隔着的却是近半个世纪的光阴,我不知道如何应承、安顿老人们期许,我会再来束河,即使不来,束河也会像一条温柔的带子,萦系我心中最美最纯的记忆,可是这些可敬的白发老人,还有纳西古乐,如何才能不朽?我答应你们会再度行走束河,你们也要答应我,若是重逢,一个也不要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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