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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关一望(浪迹荒原之六)

2022-01-12叙事散文李炳君
雄关一望(浪迹荒原之六)为了方便沿线职工到嘉峪关市购买些日常生活用品,新线运输处每个星期天有一趟绿皮客车从镜铁山站开到绿化车站。这天,车到绿化站后,列检员检车时,发现车轮有血迹,列车底部粘着碎肉。列检员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处里,调度电话立即……

  雄关一望(浪迹荒原之六)   为了方便沿线职工到嘉峪关市购买些日常生活用品,新线运输处每个星期天有一趟绿皮客车从镜铁山站开到绿化车站。   这天,车到绿化站后,列检员检车时,发现车轮有血迹,列车底部粘着碎肉。   列检员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处里,调度电话立即打到沿线工区,让巡道工沿线查看。这时,有工友反映,在车上见到过李占桥,却没看见他下车。很快沿线工区巡道人员来电话说,在线路上发现人的尸体。尸体仅存上身,四肢都没有了。经辩认就是李占桥。   处里派了一辆轨道车到出事地点,不多功夫,拉回来两个大筐。一筐装着李占桥的上半身,另一筐里装着一筐碎肉和血肉摸糊的骨头。   在绿化车站和嘉峪关市中间的戈壁滩上,有孤零零的三间房。听说那房子就是太平间。李占桥的尸体就被送到了那里。   我听说李占桥出事之后,就和陈宝兴一块去看。走近那间阴森恐布的房子后,看见我们工务队的队长周幼学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喷着浓烟。周队长见我们走来后,阴沉着脸说,你们想看看,就进去看看吧!   我们轻轻地走进太平间,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一张门板上,地上放着一个水桶和那个盛着碎骨碎肉的大筐子。   新分来的新疆医学院大学生邓仲才正从筐里把那些碎骨碎肉挑出来,在水桶里刷掉泥沙,然后用一根穿着线绳的缝麻袋针把碎肉缝在尸体上。   就这样,硬把四肢拼了出来,然后穿上准备好的衣服。   这时木工班已做好了一口棺材。穿好衣服后,就将尸体装入棺木内,运到了线路上的一座涵洞内存放起来。   处里用电报通知了李占桥的家人。   关于李占桥的死因,有人说李占桥性格好动。有人说李占桥上车后可能是想到其他车厢找熟人,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被沙迷住了眼,失足掉了下去。   几天之后,李占桥的女人来到了处里,看了看棺木,就在公墓里把李占桥埋葬了。   送行那天我也去了。李占桥的棺木从涵洞里抬出时,因天气已热,那涵洞里乱哄哄地飞满了肥大的绿头苍蝇。   心情很受影响,虽然和李占桥没见过面,但必竟是战友。战友之死,一个年轻生命的消失,是一件令人悲伤和惋惜的事。   被火车碾轧的人,他的尸体在火车前进气流的带动下,会随车滚动,还要遭到第二次第三次或更多的碾轧,以至在百米长的路基上散落着碎骨和碎肉。   李占桥的死对我们这些新参加工作的学生兵来说,是一次很深刻的安全教育。李占桥死后,许多老工人提到李占桥都很难过,提到李占桥的女人都愤愤不平。说那婆娘没有哭一声,拿住赔款第二天就走了,以后肯定是改嫁的货。有的工人说,可得注意安全了,自己死了,钱和老婆都是人家的。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的人谦恭文明,温和有礼,有的人恃强使恶,蛮横霸道。   社会就是这样复杂的,工务队一百多号人,也是一个小社会。   一件偶然的事,让我认识了一班的李克胜。   有天在食堂排队买饭,李克胜身后一个身高马大的工友看着盆里的肉菜不多了,就仗着身高,从后面越过李克胜的头,把饭盒往卖饭窗口递。李克胜一摆头,那人的饭盒就“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那人仗着身高优势,伸出右手就抓住了李克胜的领口,李克胜则用右手握住了对方的右手腕(注意都是用右手)。这时,大家都以为两人要打起来。不料,李克胜却微笑着说:“我说你还是松了手吧!”那人仍抓着李克胜的领口不放,两眼闪着凶光。李克胜不急不躁,仍然面带微笑说:“我是为你好,为啥?我给你说,打架抓对方领口,就是一个挨打的架子,信不?”那人还楞楞地抓着李克胜的领子。李克胜说:“看好了,我给你说,我只要往后退半步,你这胳膊就拉直了,我只要用这只左手在你胳膊肘外侧一拍,你这胳膊就断了”说着,李克胜往后退了半步,左手轻轻往那人胳膊肘外侧轻轻一推,那人疼痛,立刻就松了手,站在一边再不吭气了。   我在一边看得出神。   这李克胜,和我年龄差不多,最多有二十六七岁。一只眼睛好像有点白内障,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英雄气。   过后,我有意关注他。听别人说,李克胜有武功,甘肃甘谷人,个性有些孤僻古怪,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经常晚上一个人出去练功,而且是个孝子。   我有意识和李克胜接近。发现这人并不难接近。交谈了几次后,大概他发现我有点小才气,动了惺惺相惜之情,我们俩竟成了好朋友。   我提出让李克胜教我点武功以备防身之用。   李克胜笑着说:“你学不出来了,年龄大了,又没基础!”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在这之前,他告诉过我,他是六七岁就开始练武的,那叫童子功。   “学点总比一点不会强吧!”我想说服他。   “对你来说只能叫活动活动身体,连防身都做不到。”   “那人家要打我了怎么办呀?”我想调动他的感情。   “那你就等着挨呗!打人的不是好汉,挨打的才是英雄!”   我说不过他。   “嘿嘿!”我笑笑:“那就活动活动身体吧!”   我烦他这样看不起我,于是,提高了嗓音说:“我家祖上在清朝还中过武举呢!我一个本家爷爷在冯玉祥队伍里打擂还升了个营长呢!你到底教不教?”   “教!好朋友怎么会不教呢!我是说你不要弃文修武,明白,玩玩就是了!”   “行!”我又问他:“你打算咋教?”   “一年棍,三年刀,一辈子枪。我教你一套拳和一套刀法好吧!”   我达到了目的,很得意地笑了。   从此,每个晚上,我就跟他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学拳练刀。   李克胜学的武功都是战场上实用的套路,和武术表演那些花拳绣腿根本不同。他对武术的理解的确有独到之处,他对每一招每一势的作用都能讲出道道。比如他教的拳术中有一招,两手向前猛一合掌。我问这有何用?他说这叫双手贯耳,两手同时拍向敌人双耳,可立即致死敌人。又如使两手掌轮番劈下。我问他这又有何用?他解释说,你的两手劈下当然无用,若是练武之人,两个手掌就是两把利刃,劈到敌人胳膊,胳膊必断无疑。他给我讲过太极,讲过单刀的招式,都很精妙。   可惜我学得不好,仅得皮毛而矣,而且有术无功,毫无用处。后来,我调1101西钱分指挥部,住在勉县县委招待所里。有一天,勉县武术队在招待所集训。有一姑娘表演单刀。姑娘使刀和使剑大有不同,显得特别英武豪迈。我以前练刀都用的是树枝,这天见了武术队的镀着电光的真刀,喜欢得不得了。就趁人家休息时,借人家的刀舞了一套。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位使刀的姑娘见这套刀法与众不同,要我教她。我实在是一知半解,只好婉言谢绝。   人都是一个多面复合体。回忆起在上海念书时去杭州春游,喜欢那旖旎秀丽的江南水乡。然而,来到大西北后,却也很喜欢这里苍凉古旷的戈壁风光。婉约和豪迈是我性格的两个密不可分的方面。   从驻地向南望去,四里之外便是雄伟壮观的嘉峪关城楼。   嘉峪关为明代长城的西端起点。过去读书便知道长城“西起嘉峪关东到山海关”的说法。而且恍惚记得“嘉峪关东连酒泉,西接玉门,自古为兵家要地,有河西重镇、边陲锁钥之称。”   而今置身雄关脚下,能不发思古之幽情吗?!   在嘉峪关一年多时间,我曾和朋友们无数次登临关城。登临雄关及乎是我休礼拜天的唯一消遣,有时白天去了晚上还要去。每次登临都留连忘返,有种与古代戍边将士神交的感觉。   登上嘉峪关城楼,凭栏远眺,看西风萧萧,大漠渺渺,残月低回,白雪皑皑,落日承金,百峰披银,就遥想当年那种金戈铁骑、云飞马啸、风卷旌旗、沙场点兵的壮观。也似乎看到那“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白刃交而旌旗乱,两军接而山河动”的壮烈场面。   登临嘉峪关,我倒也写过一首诗:   日暮登临嘉峪关,   魂随鸟飞人凭栏。   无边黄沙连天际,   将军铁衣六月寒。   戍卒东望乡关处,   孤月残照山外山。   莫道关下白骨飘,   自古中华多奇男。   每次去关城我总想找到一些历史的陈迹,可惜除了一些残砖断瓦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在关城外戏台上,倒看到了一些过去戏班来此演出时在墙上乱涂的一些东西。   戏台两侧有一幅对联:“悲欢离合演往事,贤愚忠奸认当场”,说的倒十分贴切。   一次,我和几个朋友相互连推带拉爬到了戏台上。   我在那戏台的斑驳破败白灰墙上,看到了许多当年来这里演出的艺人们的涂鸦。有什么“合班大吉”的字样,也有一些类似“厕所文化”的东西。有一首歪诗,极写风流却不见一个脏字。那首歪诗我至今仍还记得。   我随处浏览,见一面墙上有一首七言诗,道尽了江湖艺人的悲酸:   人生漂泊五十年,   岁当甲子到雄关,   人说此关风光好,   江湖子弟不值钱。   现在,关城外戏楼想必已整修一新,供游人参观。过去墙上那些涂鸦可能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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