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菜”

“空心菜”
　　文/何叶
　　雨下得很大，我打着伞走出家门，突然看见一个人正推着一个三轮车艰难地上着坡。车子用塑料布罩着，隐约露出一些青菜。我顾不得多想，急忙走上前帮忙使劲推着，用力帮着推上小桥。推车人转过头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嘿嘿笑着连声对我说着：“谢谢！”我认出她原来是小区卖菜的大姐。人们都叫她：“空心菜”。
　　对于这个体型稍胖被叫做空心菜的大姐，说实话我不咋喜欢她。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个卖菜的，而是因为我租住这个小区时间不长，曾经在她那买过一次鹅蛋，买了十五个鹅蛋，花了我五十二元钱。当时也没问多少钱一斤，拿回家在网上个人空间晒起鹅蛋，谈到价钱，有好几个网友给我留言说，我被骗了。说十多个鹅蛋再贵也不能五十多元，说我一准被黑心的卖家多要了钱。最后说的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个小贩多要了我的钱。从此后，每次路过那个菜摊，我对她都有种说不清的反感。有时她和我打招呼，我也只是绷着脸嘴里“哼”一声算作回答。甚至有几次我真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给我算错了，还是故意的。可是每次她除了热情和我问候外，就是她的摊位前堆满了买她菜的人。再加上觉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几个钱闹得不愉快不值得也就忍住了。
　　小区的人都喜欢去她的摊位买菜，是因为这个小区住的老人比较多，她的菜摊就在楼跟前的小桥上，一出门上了桥就能买到新鲜菜。她的菜相对市场超市能便宜三毛两毛的。每次她进菜又进得不多，新鲜。就一小车菜，一天一批发，基本下午就都卖得精光。
　　她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嗓门却很大。每次出来卖菜，几嗓子一喊，楼里人在家的都能听见。听邻居王奶奶讲，之所以她的外号叫空心菜，是因为她这个人平时凡事不爱较真，大大咧咧没心眼。有一次，楼里一个租住户南方人，无意在她的摊位提起想吃空心菜，第二天她就进了许多空心菜，结果南方人那几天还没在家，楼里人都不认这个菜，还有人悄悄说空心菜化肥比较多，人吃了对身体不好。结果她进的几斤空心菜都没卖出去，空心菜进的时候很贵，只能忍痛拿回家自己吃。她的婆婆每次跟着她来小桥卖菜，都会提起那几斤空心菜。楼里人不知谁从此后，就给她起了外号叫她：空心菜。她又是个外来户，来的时间又不长，至于她的真名字叫啥也没人知晓，更从没有人说起过。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路过小桥，看见她正和一个穿着环卫衣服的男人吵架。男人嚷道：“你就是个傻子！你说你不认识他就把钱借给他，跟谁说，你也是个缺心眼！”
　　她仰着头对男人说道：“我才不是傻子！我也不缺心眼。人家摔了，就倒在我面前，我能看着不扶一把吗？再说了我父亲前几天和我通电话的时候还和我说，他在家卖菜收摊的时候把钱袋子丢了，回到家才发现，赶紧骑着脚踏车回去找，有一个捡了钱袋子的大娘愣是在原地等着我父亲呢，那天还下着很大的雨，大娘衣服都淋湿了。现在好人那么多，我咋就不能做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呢？”
　　男人说：“你做好人可以，你扶一把也可以呀。但也不能把钱借给他看病呀。两百元钱你当是纸呀？再说了你又不认识他，又不知道他姓啥叫啥。”
　　“人家留了手机号了呀！”空心菜委屈地还嘴到。
　　“留手机号管个啥，你倒是打了，一直是无法接通。那个人就是个骗子！两百块钱几天菜都白卖了。”
　　男人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空心菜低着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抹着眼泪。旁边她的婆婆走了过来说道：“行了行了！两口子在家吵吵就算了，还跑外面吵来了。不嫌磕碜吗？吵什么吵，再吵架钱也没了，不行就报警吧。”
　　空心菜极力阻止报警，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说：“钱没就没吧。估计人家也有苦衷，不然不会不还的。”
　　过后听隔壁摊卖水果的吕大叔说，一个礼拜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癫痫男人上桥的时候，犯了病摔了一个跟头，鼻子和胳膊都出了血。当时他就躺在空心菜菜摊前，买菜的大爷大妈们都吓得尖叫着躲得远远的，空心菜急忙上前给帮着扶了起来，和几个小区常住户给送到附近的卫生所，并帮着男人掏了二百元钱。男人留了电话，说是回家后一定抽空把钱还回来。结果一个星期都过去了，钱也没给还回来，电话一直还无法接通。
　　空心菜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就和她在家吵了起来，后来还跟到卖菜摊位。她的婆婆主张报警她却极力阻止，她说：“人家肯定也不是有意的，我每天多进点菜多辛苦一些，每天多卖点，钱不就回来了吗？干嘛要报警呢？”
　　两个礼拜后，那个摔伤的男人终于露面了。陪同他来的还有他的父母，他们还了空心菜二百元钱，另外还给空心菜买了礼品，更为惊喜地是他们还带来了在省电视台工作的他的姐姐，姐夫。男人说，我曾经有过几次自己行走的时候犯过病，每次身边不是没人就是有人看见也躲得远远的，生怕惹是非。而这位卖菜大姐不怕惹事，还扶我去了医院，帮我垫付了医药费，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我的手机上次摔倒的时候，也摔坏了，一时也没有及时联系到你们。在家养病期间我就和我的父母说了这个大姐，父母说这样的好人太少了！姐姐，姐夫也说，说啥也应该宣传一下，希望让更多的人都能如大姐一样温暖助人！空心菜听后脸红了，她紧张地搓着手不停地躲着，躲到了车子后面抱着头，大嗓门喊着：“你们千万别宣传我！我没做啥。我只想好好卖菜，好好过日子。”
　　男人一家最后答应不宣传她，她才从车后出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多平常的事呀，没啥事你们走吧，我还要卖菜呢。”
　　每天她都会一早就来到桥上，等人都起床了，她会扯起大嗓门吆喝卖菜。每天她卖完菜都会自觉把桥上摊位周围打扫干净才会离开。在她的带动下，这个桥做买卖的卖家都会自觉清扫自己摊位附近卫生，桥面每天都干干净净的。
　　一个周二的中午，一个小孩从桥上哭着走过，说找不到了父母。空心菜急忙给抱起来放在自己车上，买来油饼和豆浆安抚着小孩，并从小孩隐隐记得的手机号打去，小孩的父母得到信后，急忙赶了来。连声说着谢谢，把小孩领回了家。第二天本来住的挺远的他们，特意抱着孩子来到她的摊位买了菜，并说以后再买菜一定会来她的摊位买。她憨憨地笑着说：“来吧，来了就给你们便宜……”
　　八月中旬的一天，哥从外地回来。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说是在外地村里买的鹅蛋，让我给腌咸鹅蛋。我煮好花椒大料盐水，把洗过的鹅蛋放进坛子里。数数正好是三十一个，我问哥这些鹅蛋多少钱呀？哥说正好一百元。
　　一百元？那我上次买的鹅蛋钱数应该是对的，空心菜根本没有多要的我的钱。我心里说着，并在网上晒了图片写到：特此更正，上次的鹅蛋钱数确实是对的。
　　第二天我去上班，路过小桥，第一次友好地对空心菜笑了笑，并叫了她一声，姐姐！她回过头对我也笑了，我突然发现她笑起来很美。远处有人喊道：“美丽！我给你买了油条，一会趁热吃了吧。”原来是那个穿着环卫服装的她的男人。
　　哦，原来她的名字叫美丽，不叫空心菜！我情不自禁说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