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
2022-01-12抒情散文橙子
我的初中,是在苏北丰县宋楼镇渠坑小学读的。当时是七十年代末,乡镇还没有联中,小学可以戴帽办初中班。我们的教室,是一座浑青的瓦房。墙体是青砖垒的,屋面也是青瓦苫的,支撑青瓦的里子,是檩棒上面覆盖着高粱杆织成的箔。织箔,是每一家农家的必修课。谁……
我的初中,是在苏北丰县宋楼镇渠坑小学读的。 当时是七十年代末,乡镇还没有联中,小学可以戴帽办初中班。我们的教室,是一座浑青的瓦房。墙体是青砖垒的,屋面也是青瓦苫的,支撑青瓦的里子,是檩棒上面覆盖着高粱杆织成的箔。 织箔,是每一家农家的必修课。谁家的土地再紧张,也得挤出来一些,种上高粱。金秋里,高粱晒过红米后,成熟了。把带着梃子的沉甸甸的高粱穗子,从高粱杆上扦(割)下来,然后把秫秸砍下来,一起带回家。苏北老家把剪下高粱穗子叫做扦秫秫,砍下来扦掉秫秫头的工作称为砍秫秸。 扦下的秫秫头,要小心的把梃子扦下来,不能弄折了。梃子要准备好粗细均匀的,然后用针和白棉线将梃子一根挨一根地穿起来,必须排列得密密实实,最后再根据自家需要,把纳好的高粱梃子修剪成圆形,中间缝上一个把手,就是盖锅的锅拍了,也能盖面缸,放包好的饺子,是农家不可或缺的用具。秫秫头在铁锨的刃上,剐掉高粱米,就剩下带有细枝节的高粱头,把一把这样的高粱头,扎成圆把,就是刷锅的刷帚,纯天然的。 拉回家的秫秸要劈下剩余的叶子,可以喂羊,而且要把包在秫秸上的皮全部剥下来,秫秸就成了一根根光杆司令。许多农家在没有扦秫秫、砍秫秸以前,已经劈过一次秫秫叶,还泛青色的秫秫叶是喂羊的好饲料。特别是丰县的青山羊,喂青草、秫秫叶、玉米叶、豆秸,饮羊麦麸皮水,那羊肉近乎纯天然的,煮出的羊肉汤能香半个村庄,而且口感绝佳,无以伦比——那才是正宗的农家羊肉汤!在两棵近距离的树上,绑住一根较为粗大的木棒,离地一米多高,把苘绳子缠在砖头上。先把第一根光杆司令缚在木棒上,拿两块缠着苘绳子的砖头,一左一右在秫秸上打一个结,然后各自向外延伸,一般要打十几个结。接着把第一个缚住的秫秸推到木棒的一侧,第二根秫秸又放在木棒上方,再运动砖头,打一个结绑住。不断加秫秸,运动砖头此起彼伏,织出的箔就渐渐长了起来。等织到一定长度,就在最后一根秫秸上,打上死结,一具农家百用的箔就织成了。除了盖屋充当扒板棚住瓦片外,可以竖在屋梁下做屏风,农家唤作“房箔子”;能在上面摊开棉花晾晒,能半卷起来,充当席梦思的职能,只要再在上面铺一条四角带用红秫秸篾子的苇席,就是新娘、新郎的婚床。夏天晚上乘凉,铺在土地上隔潮气,不伤身体,也能护在露水地上面充当庵子。死了人实在买不起棺材,就用箔卷起来下葬,这与孔圣人葬狗,用伞盖把狗包起来,不让狗脸沾土,有异曲同工之道——生而不易,死后应该有好的归宿。 用箔做里子,棚住瓦片的屋子,屋顶最容易生异物。我所在的于堤口村,曾经有农妇在草顶泥墙的屋子里织布,被缠住箔探下身子老长的红花蛇,吓出了神经病。 一天晚上,我们一班初中同学,正在渠坑小学上晚自习。大家都想跳出农门,因此学习热情高涨。当时没有电灯,都是点汽灯。“嘶嘶”汽灯燃烧着,放出洁白的光线,整个教室如同白昼。除了汽灯的“嘶嘶”声,没有其他声音,有“鸟鸣山更幽”的况味。一位廉姓女生(近四十年的时光流逝,几乎淘尽了一切,记忆如同一张白纸,强烈的刺激还有一点痕迹。已经忘记了她的字。)感到背后脖颈处一凉,她还沉浸在习题里,就下意识的往凉处摸了一把,捏住一个东西,悬在眼前:一条兀自挣扎,丑陋的壁虎!她不能接受眼前的东西,一声超过100分贝的、尖利的、恐惧的女高音,划破了教室的宁静。沉浸在安静学习氛围的同学们,陡然失去了自我,本能的逃离险境的行为,瞬间被激发出来,“稀里哗啦”,撞到课桌,踢翻座椅,纷纷涌向教室前后门。第一个才冲出教室门的学生,被第二个踩住后脚踝摔倒了,也绊倒了第二个同学,第三个扑了上去……结果是,谁也没有能逃离教室,在前后门堆起来两个大大的活人疙瘩,下面的同学被压得惨叫…… 生命中、生活里,总有一些缘分,与金钱无关,与亲情无关,与爱情无关,与友情无关,更与性格无关,典型的环境,出人意料的发生了,精彩不精彩不重要,重要的成为组成人生轨迹的材料,回望时,模糊而又清晰。 此时,再来听窦唯的歌曲《春去春来》,更有味道:春去春来春不败,世间欢乐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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