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腻的口粮
2022-01-12叙事散文棉棉
“拌得脏脏的,吃得香香的”晚饭时节,厨房的灶台那里,C先生嘀咕着这句话,手不停地往眼前的食物里添东西。C先生的食物是一盘面,确切地说是一盘拉条子。这盘细细长长的拉条子,C先生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惦记着了。其实,在油矿工作了一周的人们,尤其是男……
“拌得脏脏的,吃得香香的”晚饭时节,厨房的灶台那里,C先生嘀咕着这句话,手不停地往眼前的食物里添东西。C先生的食物是一盘面,确切地说是一盘拉条子。这盘细细长长的拉条子,C先生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惦记着了。其实,在油矿工作了一周的人们,尤其是男人们,每个周五,惦记着拉条子的岂止是C先生,他们在这个周末即将来临的日子,中午大多是在食堂随意地吃一碗饭,期待的就是回家的这一盘拉条子。 拉条子的面是妻子下午上班前就揉好的,妥帖地放在面盆里,清亮的胡麻油涂抹了整个面团,锁住了水分的面团柔软光滑。据说清水和好后的面团,要顺着一个方向使劲地揉三百六十下,这样拉出的面才有劲道,有嚼头。老话说: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如今老话有些不灵验了,比如媳妇,家家都是金贵的,谁还敢伸出拳头去试试。好在C先生的妻在中年之后,总算是摸索出了做拉条子的精髓,虽然拉条子仍然拉得不够细致,不够匀称,比不得地道的西北女子,却也足以慰藉C先生的肚腹了。有什么办法呢,大西北的人热爱的不就是一碗面,一盘攒劲的拉条子吗?
此刻,一大勺油汪汪的红色辣椒面骄傲地堆坐在根根劲道,细细长长盘绕在一起的拉条面上,像一座小小的山。C先生拿起香醋的瓶子在面食上倒了一股子醋,C先生的手又端起了青花瓷的小碗,碗里是用香油调制好的青蒜泥,C先生翕动了一下鼻翼,新生的青蒜辛辣得很,用胡麻油炝过之后,清新鲜香的蒜味弥漫在空气里。这样的味道C先生自然是不肯放过的,妥妥的一大勺青蒜泥霸道地覆盖在油汪汪的红色辣椒面上了。
C先生端着盘子满足地到茶几那里去了,在那里,炒好的菜正在等着他。真的是不客气了哈,一盘蘑菇炒肉片,一盘茄子辣椒西红柿(西北人俗称茄辣西)。再来几勺浓浓的菜汤汁吧,筷子终于可以伸到盘子里了,拌一拌,在搅和搅和,面不再是白生生清爽干净的了,那些红色的辣椒面,清新的小蒜泥,咖色的酱汁们,还有各色的菜菜们彻底地融为一体了,分不清也分不开了,终于拌的脏脏的了。
“美滴很”C先生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手拿着筷子,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盘子里的面,挺了挺腰背,接着伏下了腰身,筷子麻利地钻到面里去了,接着一堆细长的拉条子缠在了筷头上,C先生张大了嘴,脏脏的拉条子就进了C先生的口,C先生吃得那么香,那么美。 黄昏的时候,北大河的河道上,那条狗又追上来了,依然叼着那块大大的棒子骨。棒子骨大了些,横在狗的嘴中央,就像一根粗短的木棒。叼着骨头的狗是一只身形娇小的狗,土黄色的短毛,短短的四肢,秃秃的尾巴,尾巴明显是被利器截断的。大约也是做过宠物的吧,只是不知是谁,鼓起勇气去斩断了一只狗的尾巴呢?这世上有太多的流言和传说,总有人愿意相信并且去实践。关于狗的尾巴,就有一种传说:要想让一只狗忠诚,听主人的话,或者说是要养一只凶悍的有脾性的狗,就要在狗幼年的时候,用刀斩断它的尾巴。
这会是一只凶悍的狗吗?你看着它再次从你的身旁跑过,它的眼神和身体分明在觊觎着不远处的另一只狗,刚才它们在一起短暂地玩耍过。它眼中的另一只狗和它身形相仿,是一只白色的比熊犬。比熊的白毛胜雪,穿着浅浅的蓝色外套,红色镶银边的小鞋子,跑起来咯噔咯噔地像极了一匹迷你型的小马驹在奔跑,毛茸茸的耳朵被染成了天蓝色,像摇动的两只毛绒球,可爱极了。显然这是一只狗生幸运的比熊。它的主人是个中年的女人,始终陪伴着它,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自然更不会放过叼着骨头的它。因为,刚刚经过的路上,它用这根棒子骨拦截了比熊,谁都能看出来,土黄色毛发的它试图讨好白色优雅的它。
土黄色的它再度跑远了,在河道的堤岸处,它把骨头放下来,身形伏下去,它回头张望着,热切地等待。白色的比熊过来了,跑过来了,于是,它扬起了身子,跳跃着,横在了比熊的前方,它们跳跃的身影欢欣无比地交织在一起了,纠缠着,终于嗅着彼此的屁股打转了,比熊白色的小脑袋低伏在土黄色狗的屁股上,鼻头和嘴巴已经凑进去,几乎看不见了。一声断喝和一个女人的身影急速地赶来,她用身体试图分开两只纠缠的狗,继而阻挡它们的嬉戏和亲密,她吆喝着它们,声色俱厉。然而,狗儿是灵巧的,迅速的,它们终于一起欢快地跑远了。土黄色的它机敏地很,就像一个热恋中的青年要拐走美丽的姑娘,它诱导着白色的比熊沿着河堤跑,比熊的白色尾巴飘荡着,像风中盛开的一尾花,它们越跑远远,继而双双拐到草丛中去了。恼怒的主人怒骂着:这狗东西!弯腰顺手从草丛中拾起一根枯树枝,一阵疾跑追去了。
小小的土黄色的身影又出现在河堤处了,它落寞地摇摆着身体,那根被遗落的粗短的棒子骨还横在路面上。土黄色的它大约不明白:为什么小比熊只专注于探索自己的气味,却不稀罕这么好的骨头呢?毕竟这是一块完好的棒子骨啊。它几次热烈地将这根棒子骨叼到了比熊的嘴边处,比熊为什么看也不看呢?现在,棒子骨又在了,黄昏的夕阳里,土黄色的它依然叼着那块大大的棒子骨游荡。棒子骨大了些,横在它的嘴中央,就像一根粗短的木棒。它要叼着这根粗短的骨头走到暗夜里去吗?
母亲遇见狗狗们的那个时间,我骑着我的蓝色赛车回来了,今天的工作结束的比预计的早,我有些小小的成就感和喜悦,终于可以在家吃饭了。今天的晚饭,我想吃的是一碗蛋炒饭,米饭是昨天中午特意多做的。我打开冰箱,嗯,还好,需要的东西都有:半根红萝卜,一根火腿肠,两颗小葱,三四片蔬菜的绿叶子,将它们通通切成细碎的丁,一颗鸡蛋敲碎,放点盐,打散了。开火,液化气蓝色的火苗窜上来,温暖的像太阳。黄亮的胡麻油倒进锅里了,油热了,刺啦的声响里,蛋液迅速地膨大,美好的像希望。
所有的菜菜们都在锅里了,调料也倒进去了,它们滋滋地响着,融合着,丰满着,现在,只需要米饭了。白灿灿的一粒粒的米,最好吃的蛋炒饭,要的就是这样的米,这样的米只有隔夜的米饭才做得到。我的隔夜的米饭呢?它不是应该在电饭锅里吗?我分明记得还有多半锅。我的蛋炒饭的菜菜们都在炒锅里滚烫地叫嚣着,期待着隔夜的米饭。我在厨房里翻找,心急火燎,谁动了我的剩米饭? 我在厨房做蛋炒饭的时节,是的,就是做蛋炒饭的时节。我的母亲正提着馒头渣和饼子渣,晃悠到一片密林里。她说这个早晨,晨练的时候她和童妈妈走得远了些,有点迷路了。好在,发现了这个正在修建的林子,她们穿过去,就看见那些被砍伐后的树桩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米粒和谷粒。她就想起家里的橱柜里,那一袋子干瘪的馒头和被风干的碎饼子。 那一袋子东西积累了一个冬天,也或者是聚集了一些季节吧。它们原本会成为垃圾被随手丢弃掉。母亲不肯,她总是把它们晾嗮在阳台上,风干了,再收集在袋子里。母亲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惜物的,我想不起来了,也许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的吧。就像这个冬天的某些时候,她固执地说等春天北大河的水涨了,鱼回来了,这些粮食喂给鱼,鱼也会高兴的。毕竟,那都是食物啊。
当然,这个春天不久,一场春雨也降临了,北大河的水涨起来了,只是鱼还没有来。母亲们恰好发现了那个密林,她们迫不及待地决定,就让那些粮食属于鸟吧。只是,母亲说她在用擀面棍撵细了那些干枯的馒头渣和饼子渣后,觉得这些粮食委实少了些,于是她又添上了电饭锅里的半锅米饭。我的剩米饭哦,原本可以成为美味的蛋炒饭,一碗香香的,我喜欢的蛋炒饭。不过,这样也好,也许鸟更喜欢剩米饭。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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