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望那枚渐行渐远的背影

　　也许是比正常孩子发育晚一些的缘故吧，女儿快上高三了，却仍然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她的相貌、皮肤仍然顽强地保留着童年的痕迹。这使我在意识上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她仍然是个小孩子，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我常常忍不住去抚摸她的手和脸庞，而她则表现出强烈的疏远，叫嚷着躲开我。每当这时，我讪讪地站在那里，怅然若失。我不禁自问：这就是那个让我架着胳膊蹒跚学步的女儿吗？这就是那个偎依在我怀里听我讲故事的女儿吗？现实使我不得不承认，女儿虽然在外表上仍然像个小孩，但她在心理上已经成熟，开始本能地拒绝一些亲昵的举动，她已经不容置疑地长大了。

　　回想女儿刚出生时，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做父亲的快乐，更多的是感到一种责任。由于父母不在身边，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和妻子照顾女儿。我们每天上班、做饭、洗尿布，忙得不亦乐乎。而且，那时我正忙于参加自学考试，看孩子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根本没有时间享受孩子带来的乐趣。现在，当我看到年轻的父母带着刚会走的孩子玩耍，看到孩子胖乎乎的小脸，肉嘟嘟的小手，牙牙学语和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心生羡慕，遇到熟悉的孩子就直接抱起孩子亲亲、摸摸。我时常纳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那时干什么去了？我真后悔还没有好好地享受这份天伦之乐，女儿就已经长大了。

　　后来女儿上小学了，每天早晨，我骑摩托车送她上学。女儿坐在我身后，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小脸使劲贴在我的脊背上，我能感觉到她的小脸热乎乎的。放学的时候，女儿从学校出来，当我还在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中努力寻找她时，她却已经在众多的学生家长中一眼认出我和我的摩托车，迅速跳上摩托车后座，然后紧紧地搂住我的腰，一个劲地催我骑得快一点。那时，我常常感到一种做父亲的成就感。

　　晚上睡觉的时候，女儿常常让我给她讲故事陪她入睡，而且嚷着让我一夜都不能走。每当这时，我就放下手中的事情，给他讲故事。我躺在她的身边，只要把双手合拢在胸前，她就会把双手塞进我的手心里，让我捧着她的双手，这已经成为我们睡觉前的一种仪式。我虽然每次都答应女儿一夜也不走，但是每次当她睡着以后，我还是会慢慢地将手抽出来，悄悄地离开她。有时我讲着讲着故事，自己先睡着了，醒来后还是要去忙自己的事。现在想来，我几乎一夜也没有兑现我的承诺，完整地陪女儿一夜，这真令我懊悔不已。

　　早上我刷牙的时候，习惯将一只手背在后面，女儿也挤过来刷牙，看到我的手在身后张开，就顽皮地把下巴放在我的手心里，而我则迅速把手指收拢，把她的小脸整个托起来。她的小脸光滑细腻，托在手里，有一种剥了壳的鸡蛋那样的质感。每当这时，我都有意放慢刷牙的速度，尽情享受这种快乐。然而，好景不长，女儿稍微再大一点后，就不愿这么做了。现在，即使我重新提起这段往事，她都不愿意，大声叫嚷着制止我，好像是在曝光她做过的什么糗事。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她的著名散文《目送》里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这也许是天下所有做父母做子女的共同感受。

　　现在，女儿已经长大，到了“家里待不下”的年龄，期盼着远走高飞。我和妻子除了靠回味来咀嚼那些曾经的天伦之乐，剩下的就只有无奈的失落了。如果我们有第二个孩子，也许可以复制这份快乐，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像追光灯一样追着女儿的背影，但是这枚背影还是渐行渐远。如果我要重温那份天伦之乐，也许只能寄希望于女儿的孩子了，但那是隔代亲，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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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荒野游侠 于 2013-7-21 22: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