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一段小时光(外一篇)
2022-01-12叙事散文文珺
山坡,一段小时光(外一篇) 山里,到了最美的时候了,只要你走进来,就不想出去。 山坡上,草枯了,树黄了,就连马莲草,也成了一坡的金色。走进去,像踩着一块金色的地毯上,秋雨,把草地冲洗的十分干净,暖暖的阳光,缓缓的铺过来,又缓缓的……
山坡,一段小时光(外一篇) 山里,到了最美的时候了,只要你走进来,就不想出去。 山坡上,草枯了,树黄了,就连马莲草,也成了一坡的金色。走进去,像踩着一块金色的地毯上,秋雨,把草地冲洗的十分干净,暖暖的阳光,缓缓的铺过来,又缓缓的走过去,打在马莲草上,马莲草都变成一根一根的金丝线了,真想摘了它们,织一件金色披肩,那样,这个美丽的秋天,就披在我肩上了。 这样想着,已登上了一面小山坡了。 低矮的灌木,斜依在坡角上,它们的叶子,也是金红色的。小巧的叶片,在褐色的枝条上,就像一只又一只的小蝴蝶,似乎,一缕秋风就把他们吹落了,但用手去摘,又牢牢的长在枝上。那些叶子,那些蝶,到底是蝶还是叶子呢。远看是蝶,近看是叶。一些,离了枝头,缓缓落下,在秋风中翻转着,一些,落到了山脚下的小河里,随着河水流走了。 叶下,结着无数红果子,像一盏一盏的小灯笼,亮晶晶的,把一面草木枯萎的山坡,照的流光溢彩的。忍不住的摘了一个放到嘴里,一股酸酸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感觉牙都要酸倒了。又想,若把它们摘下来,用一根细细的线串成一条项链,戴在脖子上,那么,秋天的美丽,就留在我的颈上了。不过,这些果子并不是那么的好摘,几乎每一根每一片叶子的下面,都藏着一根尖尖的利刺,稍不小心,手指就会被刺破。 对于我来说,这些野味是陌生的,我的家乡,那个被称作牧甲之地的凉州,一马平川,小的时候,关于山的记忆,就是远远看到的麦脐山,至于那座山里有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只听大人们提起山里的人,口气中就有一种轻慢和不屑。山里人,就是那些贫穷和落后的代名词,却没有想到,成年之后,自己的大半生,都在山里度过了,慢慢的,也就把自己当作山里人了。 此时,我一个人站在山坡上,侧耳倾听,风一缕一缕从耳边吹过来,却不知,那一股风里,有我故乡的味道。对于故乡,真的是一日一日的远了,都说,故乡,就是那个用来回忆的地方,那么就把它放在心的最深处,慢慢回忆吧。等年老的时候,也许会回到故乡,在故乡的街头,一寸一寸的思念,一粒一粒的写另外的一些文字,不过,那时也许,脚下的这块土地,又成了另一个故乡了。人的一生,从出生的那一日起,就在不停地流浪,从故乡出发,从自己的内心出发,最后,又回到故乡,回到自己的内心里。 这样想着,脚步就慢了下来。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石头的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被陈年的风雨侵蚀的几乎要风化了,不过,它的半个面上,开几朵橙色的花来。细细的看了一下,居然是几朵菊花,有点奇怪,不知它们是怎么拓上去的。时光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一切留下来,也会让一切消失。一些东西,也许也许它从来都没有过,就像你走过的那些路,发生过的那些事,到底与你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呢,是巧合,还是偶遇呢。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来的,来过,去的,已经遥远了。 离开石块,向更高的山坡上爬去。手里,一直握着自拍杆,想从各个角度把自己拍下来,想知道,这个跟着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到底要的是什么,为什么她一直都是那么不开心,她的心,似乎一直在漂泊。她年轻的时候,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她渴望一份坦然的日子和一个安静的内心世界。 她微微的皱着眉头,发迹,已有了星星雪线,她穿着灰色的外套,黑色的内搭,银灰色的长围巾,它正勾着腰,一步一步的向山顶爬去,长发,在风的吹拂下,飘起又落下。
关了手机,那个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心里。 一条狗,忽然在山脚下的一个厂子里狂吠起来。那是一个废弃很久的厂子,之前曾在这座山里开采过矿石,后来,政府封山育林,不让开采了,厂子就废弃了,如今,只有一条狗,忠实的守候着,于是,狗把我当作侵入着了。我站在山坡上,远远的望着它,忽然,又很想笑,干脆就大声笑了起来。狗被我吓了一跳,悻悻的望了我一眼,扭过头,卧下了。 在这条沟里,这样的厂子或是娱乐场所,有好多家,不过,大多都废弃了。这里是天祝小三峡的入口,对面的的山坡上,有一座很有名气的寺院——石门寺,据说,四百年前的圣僧仓央嘉措曾在这里主持过寺里的事务。关于圣僧,有太多的传说和疑虑,寺里,至今还供奉着圣僧的穿过的法衣一件,仓央嘉措亲手绘制的本人唐卡一面,佛舍利于九颗。夏天的时候,有许多人慕名前来游玩,那座寺,新修了一座宏伟的经堂,远远望去金碧辉煌的,并排的,还有几座白塔,是为了纪念石门寺自建寺以来几位功德显赫的大僧的,寺的前面,很久以前有一个大的广场,后来,在文革期间被人拆除了,现在,又在重新修建。 山里找不到我这样的闲人。和农区一样,年轻人都到外面寻找幸福的生活去了,山坡上的草,茂密的不太像话。搁了十几年前,这面山坡上,会有几十头牛或是羊在吃草,此时深秋,正是给牛羊收秋膘的时候,我希望看到牛羊满山坡的那种自然动人的情景,更希望,走在山坡上的我,变成一个牧人,脚下有一大群的牛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惶然的站在山坡上,寻找牛羊的踪迹。 半山坡的地方,是一片松树林,在这满眼秋意的山上,它们,就像一群守山人,守着那些离乡人,最真切的梦想。 在没有人的山里,秋天,把山都点燃了。远远近近,一坡的黄,一坡的红,一坡的绿。黄的,是杨树,桦树;红的,是低矮的灌木,绿的,就是那终年常青的松树和柏树,这时的它们,无所谓有没有观众了,在各自的领地里,极致的美好着。有时,独自妖娆,有时,相互陪衬,任凭过往的诗人,作家,画家,吟诗,赋词,作画。我呢,这个爱了半辈子文字的女人,一生的梦想,就是能够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山水之间,写一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这样的梦,做了多久了呢,那种说走的旅行,越来越不可能了。生活,总有千万个理由把你远行的脚步羁绊,日子,总有千万个理由,把你的梦一次又一次粉碎。 忽然想起了里克尔的《秋日》 “ 主啊,是时候了。 秋日曾经很盛大, 把它的阴影落在日晷上。 让秋风刮过田野。 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 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 迫使它们成熟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永远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不安地来回游荡, 当着落叶纷飞。 ” 秋天,总是这样的充满了希望,又这样的令人忧伤。 落叶,一只又一只蝴蝶 比起春天的花朵来,更喜欢看这暮秋时节树叶。这时的叶子,真是绚丽到了极致。 一树叶子一树景,走过去,细细看,细细品。丁香的叶子,黄中带红,红里透紫,倒是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自己更加的好看了。夏天开花的时候,她只是一树绵绵的绿,这时,想怎么灿烂就怎么灿烂。 在一园的树林里,过往的行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来欣赏,来拍照,把她最美的样子留在手机里,等到白雪茫茫的时候,坐在火炉旁欣赏。个子矮小的红叶李,直接成了紫色。如果让画家看到,一定是他们画布上最美的一抹。 红叶李在春天开过白色的花朵,后来,结了一个又一个的李子,李子成熟之后,就被它的主人摘走了。树,空空的沉寂了许久,路过的鸟儿们,站在枝上寂寞的叫几声就走了。后来,树的叶子一点一点变化起来,变的黄了,红了,紫了,紫的就像一个梦,一个深秋季节最绚丽的梦。我们校园的那一棵,一直比较的矮小,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似得,总在向四处张望,课余有背书的孩子走过来,站在它的身边,和它比一比身高,它愉快的和他们长在一起,听他们说一些青春时期的心里话。秋天到了,那个说过话的孩子毕业走了,树的叶子红到了紫色,它在想念那些孩子们,它在等待另一些孩子们。 还有那棵叫金枝国槐的树,它的模样真是令人欢喜。树的下半部分似乎还在生长,上半部分就开始黄了。是那种明亮的黄,让人一看到,心情就莫名的愉快,甚至会想到一个染着金发的年轻女子,唱着流行歌曲,一路走,一路欢笑,有着青春最好的的模样。 在每一个早上,我总爱绕着操场走来走去,那些树看着我,我也看着它们。走一圈,数过一棵金枝国槐,再走一圈,数过一棵金丝垂柳,又走了一圈,是一棵笔直的白杨树。 这种树,在我们西北随处可见。它们有时独处,有时成群,无论在哪里,一律腰杆笔直,枝枝向上。如果你在深秋里走到一片白杨树林里,你一定会被他们的另一种美惊呆。它们的脚下,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了。那片片的叶子,就像一只只金色的蝶,有时是是一只,有时是无数只,飞起,落下。若你有心仔细去看,叶子也是各种样子的,有的五角形,有的心形,也有的,不知怎么就长成了苹果的形状,难道,那是一只想长苹果的白杨树吗。 小时候,在这样的季节,几个人捡了叶子,玩一种扽茎茎的游戏。上学途中,一边走路,一边就盯着树上叶子,看到那片叶茎较粗,就摘下来放在书包里,到了一个大树下,拿出叶子,相互绞在一起,使劲扽,谁的叶子茎先断了,谁就输了。赢了的人,兜了一书包叶子回去,一不小心,撒了一炕,准要挨大人们的一顿臭骂。青春时期,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把漂亮的叶子夹在书里当作书签,还在叶子背面写一写些即性小诗,那时,喜欢过汪国真的诗,在一片叶子上写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送给要好的同学,获得他们的赞许,自己的心里也沾沾自喜,如今想来,那也许就是自己一生如此爱好文字的起源吧。如今,能静心读纸质书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也好久没有捡过能做书签的叶子了。 在一大片的杨树林中,还会被另一种美击中。一场大风,树叶扑簌簌落下,一棵树,或是一林树,在突然之间,就会变成另一个安静的世界,那种不顾一切的前往,那种生命转换之时的静美,令人的心灵产生一种无法言传的震撼。都说,叶子是蝴蝶前生的梦,一片叶子,就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秋天到了,叶子落到大地上,化作一抔泥土。春天到了,叶子又悄悄的起身,回到树枝上,慢慢的长大,长成一个浓郁而又芬芳的世界。那些叶子,那些蝶,从绿色变成了黄色、红色、紫色,一片一片,一只一只,来了,去了,去了,来了,在光阴的流转里,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人的一生,在经历了岁月的种种磨砺之后,会渐渐的变得麻木起来,那风悲雨愁的过往,慢慢的,只是一些遥远的记忆了。而那些记忆,多年之后,它又化作这一粒一粒的文字,来到心中,从笔下走出来,温暖着素淡的日子。就像那些叶子,从春慢慢的走,来到秋天了,变黄,变红,落下,消失,说到底是想告诉人们,时光深处,爱和恨毕竟都曾经发生过。 四十岁之后,更多的时候,喜欢在长长的秋天里行走,更包括心的行走。白露过去,秋分过去,寒露又过去,在一个又一个渐长的夜里,一页一页的去翻书,有时闭目深思,有时举目眺望。一生的过往,也如窗外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有的深红,有的金黄,有的绛紫,还有的,似乎还泛着一丝丝的绿色,但在我的心里,一切都淡然了,那份放不下的爱,那个放不下的人,都慢慢的放下了。 有时,在叶子的间隙里,会看到一些果子。这一些秋天的馈赠,它们,带着这个季节的成熟和满足,红丢丢,黑啾啾,真想用它们串一串项链呀,像小时候那样,带着一颗芬芳的心,轻轻的唱:秋风吹,树枝摇,红叶黄叶往下掉。红树叶,黄树叶,片片飞来像蝴蝶。把季节带给人们的美留下了,把生活中的那些粗粝,那些伤害,一一忽略,用自然的美,喂养灵魂,让心灵深处的那片叶子,永远都散发着生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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