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飞扬

　　　　　　　　　杨絮飞扬
　　站在北京的公交车上，眼睛向窗外望去，树木在早晨的阳光下，随着晨风，轻舞摇曳，泛起轻柔叶浪。这些树木和周边的红墙建筑相互依偎，温馨而暖和。朋友说，坐地铁吧，地铁快一些。对于地铁，我十分生疏，那是都市的象征。我还是喜欢一线又一线的乘坐公交车，这样我就可浏览北京的都市风光。北京虽大，但每一条马路，每一个景点似乎都大同小异。人工种植的花草树木，虽然有着宽松的场所，但终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生长。或许是厚厚的烟云阻止了紫外线，或是汽车尾气污染了它们的美丽衣衫，使它们缺少阳光的痕迹和风雨的沧桑。树干不够遒健，叶子不够青绿。
　　身在北京，不知道太阳从哪里升起，也不知道它将落于何方？因分不清方向，常常坐反了公交车路线，但我并不因此而着急。北京是一个包容的城市，北京人是厚道正直的，他们会耐心给你指引，不因你有着外地口音或是外地肤色而歧视偏见。但这也不是说，北京就像雨后的晴天那样洁净，偶尔也会有沙尘暴来袭。这次刚到北京的南站出站口时，遇到一个貌似热情的四十左右的男子，听他的口音，也不是老北京人。他热情地把行李提到他的车上。当我坐下时，才发觉这不是正宗的士，由于对北京人的信任，这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消失,心里也放松了警惕。一路上，他问什么，我答什么。到达目的地时，他收了我一百五十元的车费，还给了我一张发票。发票于我并不能报销，但索要发票是作为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也是一个公民在消费时应形成的为国理财的良好习惯。之后朋友告诉我，从北京南站到我所要到的目的地，最多三十元车费。我把发票拿出来，细细一看，发票也是粗燥的伪劣发票。这样的人，他骗走的不仅是我的利益，他还践踏了税法的尊严，顿感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但这样的怒火也是一瞬即逝。
　望着一望无际的广阔，对朋友脱口道，你们的北京，真大啊！朋友温和而机灵的回答，也是你的北京！真是我的北京吗？为自己小气的言辞，略感有些羞愧。就算是我的北京吧，但在心里还是有些生分。我来自万里外的遥远边疆，我的家乡山高路陡，和北京相比，那是两个世界，是两种美丽，是现代和原始的对峙。一个在北京做了多年记者的家乡人曾对我说，从北京回到我们的小城，第一感觉是从现代都市走进了原始社会，从熙熙攘攘的闹市跌入幽谷丛林，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
　　当家乡姐妹知道我独自一人来京城时，她们感到惊讶不已，羡慕不已。纷纷电话，问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在北京有什么闪失。她们说，在北京，要多出一个心眼，北京人的都市优越感强的不行，在他们内心里，根本瞧不起乡下人。
　　我感谢她们的忠告，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攀都市人的高枝，也从没想过要去结交什么富人权贵。在我心里，真正的朋友，就如纯洁的爱人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起缘落，缘聚缘散,一切随其自然。也从没把我的朋友分为穷人、富人，城里人、乡下人。只要志趣相投，什么样身份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也不会刻意用身份地位的高贵或贫贱，把自己的朋友分门别类。心远地自偏，只要用一颗纯净之心去处人处事，又怎么会招致那些庸俗的琐碎不堪的事情。
　　很多时候，勇气也是被逼出来的，若身体没有生命垂危感，我也会和家乡的姐妹们一样，固守着自己的家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毕竟，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何况，这是一个劳命伤财的远程。在北京逗留了半个月，时间证明了姐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个素不相识的武警总医院护士——冯艳京，当我和她在门诊大厅见面时，我惊艳于她的美丽，更为她爽快仗义的处世风格所吸引，我们成了好朋友。还有那些我记不住名字的那些可爱美丽的小护士，她们的真诚，她们的敬业，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只要付出真心，同性间的朋友，总给人一种踏实、安全之感。
　　　那个同病室的北京老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她的身影音容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她由于患中风后遗症，行动说话都有些迟缓。她知道我独自一人来自遥远的边疆，身上省去了许多生活必用品。今天，她给我带两个水果，明天，她送我一小瓶洗衣液……. 她出院的时候，她和她儿子提着行李同我告别。当她快走到门口时，我发现那个套有针织镂空花色的水杯，赫然放立在床头柜上。我叫了一声，“阿姨，您的水杯忘在这里了”。她挪着脚步，慢慢地转过身，若有所思的拿起水杯，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的水杯，我家里还有，不过，这个水杯已不太好！”她捧着水杯，边说边走向门口。我明白她的好意，只是嘴上仍然缄默着，心里却在说，“谢谢您！阿姨！我知道您的好意，我更明白您想表达而没有表达出来的心语，虽然我没有专用水杯，但山泉水瓶子还可将就着使用。”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和我挥手告别。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一种空落感充斥着我的心田。
　　空空的病房里，飘着一片杨花，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像一个白衣天使，翩翩婷婷，婀娜轻盈的在病房里彷徨。从这个角落，飘到那个角落，在房间里作一番周旋后，最终落在我的胸口。她依附在我身上，似乎找到了一种寄托，一种归宿，或是一种眷恋，久久不肯离去。
　　在我们的小城，是没有这种漫天飞舞的扬花飞絮的，她们总是以花的姿态守护在枝头，即使被风雨零落，她们也会碾作尘土化为泥，在树根旁默默守候。
　　昨夜的一场大雨，把乌黑肮脏的马路洗涮一新，那些霏霏扬扬的花絮随雨滴落在地上，随污水流入了暗沟……经过大雨冲刷过的空中，已很少看到杨花飞舞了，这一片杨花，她是如何躲避了那场大雨的洗劫的？又是谁，帮助她经历了那场生死劫难？她是庆幸的。
　　想想杨花，那么洁白轻盈的身躯，被污水卷走时的心情，该是痛心忧伤的吧。 她茫然地在空中乱舞，找不到方向，冒犯了闲人，沾上了别人发稍，窜入了人家的鼻孔。闲人不得不做出讨厌状，挥手驱赶。她也是有自尊的吧，只是花开花落，终由不得自己。依附于树干，乱舞于空中，最终被雨点打落，再被污水卷走，哪一样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不得不承认，这些杨花是美丽的，只是她美的过于黏糊，过于张扬。当美丽妨碍了别人生活的时候，美丽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雨过天晴的早晨，空中没有她的身影，顿感这样的城市，显得清新、温婉。但我并没因此而高兴，倒是怜惜起附于我胸口的这片扬花来。在这喧闹的都市里，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或许，她一生的追逐，只为爱。她，不停的飞舞、寻找，不管别人的嗤鼻或是耻笑，穿越森林，飞越城市，执着而寂寞。直到雨水把她冲入暗流继而进入江流河海，也无怨无悔。

　　 我衷心祝愿她找到属于她的爱，从此，像我家乡的山花那样，固守枝头，绚丽绽放！
　　这已是我第三次来北京，但与前两次来北京感受不同。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我已迷恋上了北京的阳光，迷恋上了美丽可人的白衣天使，甚至迷恋上了那些迷茫的扬花飞絮……虽然身体还需进一步医治，但时间，金钱，都不容许我多作停留。
　　相聚总是短暂的，只有分离才是永恒。又该是分离的时候了！虽说，北京也是我的北京，不管我多么留恋，我于北京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客，我身上印刻着家乡深深的痕迹，她，才是我永恒的归途。
二〇一二年五月五日星期六

[ 本帖最后由 海萍 于 2012-5-9 14:4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