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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的确凉”衬衣

2022-01-12叙事散文絮儿飘香
我的小学老师很漂亮,也很温柔,但她不体罚学生。她就是我的语文兼班主任王玉梅老师。王老师个子很高,两个麻花辫总是一前一后的搭在肩上。一到夏天喜欢穿一件枣红色“的确良”衬衣,乳白色长裤,白塑料凉鞋。现在想起都觉得干净、清爽、飘逸。而当时的我们,……
我的小学老师很漂亮,也很温柔,但她不体罚学生。

她就是我的语文兼班主任王玉梅老师。王老师个子很高,两个麻花辫总是一前一后的搭在肩上。一到夏天喜欢穿一件枣红色“的确良”衬衣,乳白色长裤,白塑料凉鞋。现在想起都觉得干净、清爽、飘逸。而当时的我们,一年四季也就那几件衣服,还是哥哥姐姐穿过或早已打了补丁的,因而看着王老师的着装无不想入非非,特别是一些爱美的女生。所以我们都很向往镇上,因为王老师就是镇上人。

每个星期一早上我们班的孩子是到校最早的,同学们常常手捧课本站在校门口大声朗诵,直到王老师远远的推着自行车走来,我们才跑进教室,有几个胆大的干脆跑去帮王老师推自行车,边走边把要背的课文一骨脑背给她听,王老师便微笑着摸摸这个的脑袋,理理那个的衣帽或书包,我很羡慕围着王老师的那些同学,也很想挤到她身边偷偷摸一下那件枣红色“的确良”衬衣,很多同学因知道“的确良”衬衣的感觉而自豪无比……

直到有一天中午,在学校院子里我捡起了那件被风吹落还没晒干的衬衣(因同学把墨汁甩在老师衬衣的后背上),而后又悄悄把它挂好,唯恐被人发现,可那种滑溜溜、凉嗖嗖的感觉就像盛夏里吃了一口冰棍,沁人心脾,神清气爽。从那一刻起,走出山去镇上看看的决心便移植在我幼小的心里。

王老师的语文课很特别,其它老师手提教鞭在讲桌上拍的“啪啪”直响,吓唬学生别吵,但课堂还是乱哄哄的,而王老师却变着法让我们说话,用一个字,一个词,说的多了便成了一个句,一个段或编一个故事讲给大家听,我们每一个人说的都能得到王老师的肯定和表扬。有时一个手势,有时一个微笑,都令我们心里美滋滋,暖洋洋的。王老师课堂的节奏感很强,氛围活跃,轻松,常常一节课还没尽兴就下课了。在我为师的几年里,对课堂的把握潜意识里都来自恩师王老师的传授。后来我常想,对文字的喜好也是在那时滋生的吧!

去镇上是小学毕业前一年的夏天,那时王老师已生病一个多月了,听其他老师说她胃上长了一个“怪物”,被切除了。

在一个周日,我和班上几个女生相约去看王老师。我提着鸡蛋和母亲煎的油饼,她们也各自拿着家里最好的礼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走了三个多小时到镇上时,太阳正像一个发狠的毒妇怒目圆睁,几个小姐妹过“六一节”才舍得穿的白衬衣早已紧紧的贴在身上,出门时用粉笔(积攒了很久的粉笔头)染成的白球鞋也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大家的脸宛若暴雨过后的田野被冲得东一道西一道,我们互看着但笑不出声来……。想到王老师每个周一和周末都要骑着自行车走这么长的路早出晚归的情景,大家沉默了,而脚底却生了风似的恨不能立刻见到她——我们亲爱的王老师,那一刻,所有的疲惫连同镇上的“美景”全然不见了。

快中午,我们才打听到王老师家。只见她面色苍白,头发随意在后脑勺挽个发髻,但那件枣红色“的确良”衬衣却分外耀眼,只是在王老师身上显得肥大了许多,看到我们关切的目光,她笑着说自己很喜欢这件衬衣,因为孩子们都喜欢它。原来王老师早知道我们的心思呀!王老师埋怨我们不该带礼物,叮嘱着回去时一定带上,还说见到大家她的病已好了一大半……。我第一次近距离坐在王老师身边,那种幸福感至今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理着我的发辫问长问短,我们把学校和身边发生的趣事讲给她,她很开心的听着,笑着,时不时喊平安给我们拿糖,取葵花子,还叫平安快点给我们做饭。后来才知道平安是王老师的爱人,在一所中学当体育老师,姓张,长得高大而帅气。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意,她叫他的名字怎么如此亲切而平和,不造作,不虚假,像叫自己的孩子,充满了母爱。这在我们乡下是绝不可能的,夫妻相互的称呼是以第一个孩子的名为主,若有人直呼其名定会招来别人的取笑或议论。夫妇对骂或丈夫打妻子反倒成了习以为常和天经地义的事。乡村的孩子也受这种封建思想的毒害,在学校男女生是不说话的,哪怕亲兄妹见面都装着不认识,送馍送水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直到王老师教我们之后,桌上的“三八线”才被取缔,但心里的“三八线”还在蔓延着,在我们班除了王老师的课还是很少有男女生说话,哪怕借块象皮擦。

“玉梅,开饭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张老师笑呵呵的端着饭进屋了。

我又一次镇住了。

我第一次见识了平等,互爱。

上中学后不久,王老师也调到镇上她爱人那所学校,听说还教语文,我们从此再也没见过。但那件枣红色“的确良”衬衣却扎根在我心灵的最深入,激励我,鼓舞我,甚至影响我一生。
[ 本帖最后由 絮儿飘香 于 2011-8-24 18: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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