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菌的小男孩

卖菌的小男孩

又到吃菌的季节了，可是街上的菌贵得咬手，二十八块一斤，差不多可以买三斤肉了。今天从老家回来，车从河谷爬到山顶，看到大片大片在风中摇曳的洋芋花，和洋芋地后边茂密的森林，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路边有几个卖菌的孩子，一叠声地叫“卖菌了，卖菌了，最好最新鲜的青头菌！”我们赶紧把车停下，一个皮肤黑里透红的小男孩提着两蓝菌奔到车门前，朗声道：“十块钱一篮，两篮二十块，都是青头菌”我一下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想逗逗他，我说：“太贵了，少点。”他大眼睛一轮，左右转一圈，说：“十八，少一分也不卖了！”字字落地有声。

“十五，再加我就不要！”我也干脆利落。

“ 这样吧，十六，你也不靠那一块，我们卖完要回家吃饭了。”小家伙，还一套一套的，生意经念得不错，瞅他那认真样，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几岁了？上几年级了？”

“我十一，五年级。姐姐十五，在镇上读初二。”他指指身旁的女孩，女孩腼腆地一笑，不说话。

“学习好吗？”

“姐姐好，班上第一名！我——不好。”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姐姐脸羞得红红的，含笑低头，还是不语。

“你期末考多少分啊？”

“语文七十五，数学七十。”

“你们的菌是爸爸妈妈帮你们拾的还是自己拾的？”

“我们自己拾的，爸爸妈妈在呈贡种花，爷爷奶奶给我们做饭。”

我心忽的一疼，留守儿童! “ 拾菌要起得很早吧?”

“四点多，起慢了就被别人拾了，下午还去拾一次，傍晚卖。”我心里再次一紧，由衷生出一种崇敬。每天拾两次，不知要翻越多少坐大山啊！

“ 四点天还不亮呢！打电筒去啊？”

“ 哈哈，哪用电筒啊！走到山上天就亮了。”

“嘿，真能干！一个暑假能卖多少钱啊？”

“去年卖得一千二，今年----还不知道！”他看看姐姐，骄傲地说。

我惊得差点合不上嘴，心里琢磨开了：现在义务教育阶段寄宿生除免学费、住宿费之外，还有伙食补贴，小姑娘第一名，肯定还有奖学金，这样她基本上不需要家里负担。在山里，这一千二足够小男孩一年的生活费了。他们已经自食其力了!

我忽然很羡慕那对远在呈贡种花的夫妇，他们怀揣美好的梦想，想建大房子，想让孩子上大学，从而到远方打工，孩子在家如此自立，还能挣钱，他们的辛苦值得！

我看看坐在后排的女儿，苍白的脸，瘦弱的身体，早上为限制她上网和看电视的时间还跟我怄气，我心生忧虑。我多希望她能像这两个孩子，每天翻山越岭，阳光健康，不要她挣钱，只望她快乐。作为教育工作者的我，对付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有时感觉黔驴技穷力不从心，而远离家乡，遥控指挥孩子的山村夫妇，却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女，我感觉心里真不是滋味。是我错了吗？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陷入沉思，头脑里一片混沌。

我恭敬地递给小男孩二十块钱，他从口袋里掏出四块钱给我，我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逗你玩的，就二十块，回去好好学习，像姐姐一样，以后到城里上大学。” “嗯！”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拉着姐姐的手，飞快地向山那边跑去了。

其实这话我说得也是言不由衷的，像是欺骗了那小孩，又像是欺骗了我自己。考大学又能怎样，毕业以后在城市找份工作，为房子为生计苦苦挣扎。生个孩子永远像缺钙的样子，对生活没有热情，没有感恩之心，学校近在咫尺也要用车子接送。在农村，孩子至少健康快乐。

姐弟两的身影看不见了，我忧忧地收回目光，发动车子，再不舍也得走。
[ 本帖最后由 芬芳五月菊 于 2010-7-27 19: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