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零狗碎

　　鸡零狗碎　　
　　 圈养鸡
　　自从院子热闹起来之后，我家的几只油鸡活动范围也就越来越小了。
　　起初是几棵石榴树与夹竹桃。鸡们在树下刨食吃，丝毫不影响树的生长。再后来种下一溜儿兰花，鸡们仿佛对这生硬细长的叶子不感兴趣，随便啄上几口，伤不了什么元气。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要种一些蔬菜，于是鸡们的世界便彻底与院落无缘，囚徒似地挤在一方狭小的圈子里，黑夜如此，白天也依旧。
　　之前也曾好心情地这些生命力旺盛的鸡们轰出院子，跟村里的芦花鸡们一起四处遛达，找虫子，觅野食。只可惜这些不争气的小东西竟然结着伙地一去不复返。或许是一时迷了路，被黄鼠狼们叨了去？也或许是误进了别的人家，被不安好心的邻居据为己有？总之八只肥嘟嘟的油鸡在我归来的黄昏，只有四只在大门口惶恐不安地打着转转，其它几只无论怎么努力寻找却再无踪影。从此，我家的油鸡再没走出过大门半步。偌大的院子里有的是青草，有的是猪粪堆，随便撒几把谷子，丢几片果皮，够它们消受的了。
　　春天的时候，又捉了十来只三黄鸡，满以为如往常一样，或疾病或其它什么原因不得圆满，没想到十来只鸡竟然无一差错地健康成长，逐渐地我狭小的鸡圈便显得拥挤起来。再后来，又来了不速之客，不知是谁家的芦花鸡或许是寻觅虫子忘了情，竟然顺着下水道钻进院子里，却怎么也寻不到出路，索性在我家新长出的一片菜地里猛刨起来。傍晚时分我归家，看到两个冤个惹下一片狼藉的那个气啊，恨不得立即剪掉它们的爪子或拨光它们的羽毛。只是转念想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它们扣下补偿我的损失呢。于是这两只芦花鸡被我一摔手扔进鸡圈，于是狭小的圈子更愈发地拥挤了……
　　前天，天刚亮的时候，一只公油鸡忽然冲破笼网，咯咯嗒嗒地尖叫着逃了出来。鸡的世界虽跟人类大不相同，但终究还是有相同之处的，比如无休无止的觅食，比如温饱思淫欲……几只公鸡中，数这只逃出的鸡个头最小，也数它最霸道，因此总是被别的公鸡们围攻。赶紧拿竹杆轰赶，鸡圈是万万不能打开的，打开就会如泄洪的水闸，那些总想出来放风的鸡们会一个个扇动翅膀冲出来，整个院子立即就会鸡飞狗跳墙。可是惊飞的鸡又不好捉的，左轰右赶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只鸡竟然一跃身落在鸡圈的矮墙上，刚刚挨了一竹杆的缘故，使得它不管不顾地朝着鸡群直冲进去，只是张开的网子却将它隔离在半空，它便在网上游弋着，急切的样子，喉咙里发生咯咯咯的鸣叫。在它的意念里，或许落进圈里，哪怕是被同类追逐袭击也还是安全的。如果走出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后果并不堪设想。
　　不由又想到了人。
　　想到我自己。每天蜷缩在城市一隅，挣一把赖以生存的谷子。偶尔幻想着，换一种环境生活吧，这样的日子太枯燥了！只是又能去到哪里呢？就像那只逃出又不逃回的鸡，除了逃进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它已别无选择。
　　不是吗？那两只曾经被我强行留下的芦花鸡，在我某个黄昏回家的时候，发现它们竟然死掉了。是被同类欺负死的，或是环境不适郁闷而死，我不知道。只知它们僵硬的尸体被我拎起扔出门外时，不过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的弧形。
　　 流浪狗
　　最近每天回家，邻家那条新领养的流浪狗总是欢天喜地跟在我身后，难得它知道我这个邻居，更难得的是它经常与我家关在院里的两条狗儿隔门相望。昨天我跟往常一样回家，那狗一看到我，又欢天喜地跑来，摇头摆尾满脸热忱。我忙打开一袋袋从餐馆打包的食物：几根鸡腿骨，几块鸭肉，还有一袋胖蹄与烧鸡。三条狗儿围在我身旁兴奋极了，首先是我家的两条狗儿毫不客气地将胖蹄与烧鸡抢食一通，而邻家的那条流浪狗也小心翼翼地拾了几根鸡骨头，它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是在蹭食，吃的时候很是低眉顺眼，还将那条毛绒绒的尾巴紧紧地夹在裆里。我生怕惊着它，远远看着。果然，吃完骨头，待再要靠近一根鸡脖子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我家那条原本还算善良的老狗一跃而起，将它毫不客气地撞翻在地，而另一条平时就略显霸道的幼犬更是毫不客气，立刻丢下口中的食物紧扑上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前奏更没有警告，完全出自本能。于是乎邻家狗儿发一连串尖叫，先是四腿朝天示弱投降，随后灰溜溜逃窜。
　　不由想起童年时，我家养过的一条花狗。那也是一条刚满月的流浪狗，被收养后，很是规矩。它从不去邻家蹭食，更不会偷吃不属于自己的食物，哪怕饿得皮包骨头。有一阵子我们一家人出去旅行，只留下它孤零零地看家。没有狗粮，更不懂得为它备下什么食物，一家人回来后，它已饿得瘦骨嶙峋了，一条腿也跛着。据说被狗贩子捉过，还被贼人袭击过，都被它一次次侥幸逃过劫难。据村东的程娘说，她去麦秸垛搂柴，看见黑咕隆冬的草洞子里，竟然蜷着一条狗，浑身是伤，不住颤抖，看来它是饿坏了。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她撑着一把破雨伞，端来一碗剩饭，只见它可怜巴巴翘着头，已经挪不动身子了。程娘就抓起饭团，一口一口喂它吃，就连程娘家的那条灰狗也慌得跑前跑后，帮它舔着被雨水淋湿的狗毛……再后来，我就发现了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就是邻家的一条狗儿来串门，我家那条花狗竟然将自己刚吃了一半的馒头叨出去，丢给邻家的狗儿吃。
　　多年后的今天，触景生情。望着两条吃饱喝足之后的狗儿，它们分别忙碌地把剩下的残余食物寻一个角落，伸出爪子扒开一个泥洞埋藏，忽然就想起曾经叨食物给伙伴吃的那条花狗。仔细想想，在它之后的几十年间，我的养狗生涯中再也没有过如它一样善解人意的狗了。难道是时代变了，狗便也越发自私起来？我想也不全是，俗话说猫恋殷勤狗恋食，狗儿护食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而曾经的花狗之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生出反常的举动，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曾经历过了流浪。虽然我不曾发现，它送给食物的伙伴是否也以同样的方式帮助过它，但流浪的生活至少让它懂得，饥饿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也曾经历过流浪的程娘，无论哪个乞丐经过她家门前，她总是想方设法拿出一些食物或衣物，当然也不会忽略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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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时光安然 于 2012-11-11 14:3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