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日子
　　 一
　　眼睁睁懒到十点钟光景，才起床，漱洗。没忘记昨晚女儿特地嘱咐的日子：冬至，别忘了煮饺子。最后她又补充一句：还有那个末日预言……
　　哦，都在议论这个日子。真是没办法，昨天讲完最后一节课，交待完具体的考试时间后，满教室里就像忽然炸了锅：别刚考完，末日就来了……听完这话忽地就笑了：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不会这么倒霉吧！
　　女儿问：妈你相信预言吗？
　　我说：有些信的，但并不恐惧。
　　女儿说：既然信，为什么不把家里那两头猪杀掉？
　　我说：杀完猪，过年怎么办？
　　女儿如释重负：还是不信嘛！
　　忽地一下又笑了：信不信由不得我。
　　 二
　　猪肉断然是吃不得的。
　　一场瘟疫，村子里的猪无一幸免地全扒下了，动弹不得。我们当地称这种传染病称“五号病”，学名应该是“口蹄疫”。二哥运气不够好，去年养的一头母猪眼看快要下崽了，忽然高烧，折腾一阵后，生下一窝死胎。二哥自觉晦气，处理掉母猪，又来我家圈子里捉了一头小母猪。刚配上种，这又感染上了五号病，打针吃药……也怪他殷勤过度，同一窝出栏的母猪都在长膘，偏他捉的那头母猪就发情了，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再生出一窝怪胎！
　　女儿也学会了绕圈子说话。刚Q聊完生病的猪，又开始说我的小侄女萍萍。她说萍萍正发愁着过年回不回家哩，爸妈闹成那样，没有好心情。女儿之所以再提及此事，无外乎还想接着上次的话聊。前天她就打电话催促我说，让我无论如何回舅舅家一趟，萍萍说她爸妈生气了，闹离婚呢。这事我清楚，前几天二哥也特地进城跑来说：快回去看看吧，你小哥小嫂闹得凶，或许只有你能劝得住……
　　二哥说话的神情，就像家里失了火，而此刻也必须我去灭火的急促，倒让我觉得这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我病态十足地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一阵后，重复着当初我曾如何颇费周折地为这两个不知疲惫的冤家闹腾出的一出出家务事辗转腾挪，还有小哥那个护犊子的丈母娘如何地眨着狡黠的眼睛，一忽儿一个主意——等我身体好转一些，再回去看看吧！打发走二哥，还没稳下神来，女儿的催命电话就来了，她说萍萍才跟她聊过，她爸她妈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本想通过电话劝劝哥哥，免去我的奔波之苦，提示音却回复说关机。
　　好在午时的阳光很好，忙找大衣把自己包裹严实，旋风一般出了门。只是运气不够好，小哥的柴门紧闭。邻家阿战说：才看到你家哥哥十一点多才赶着羊群出了门，现在差不多走到后岳庄了——要不，我去叫他？
　　后岳庄虽说不远，但丢下羊群一个人回来怕有不妥，赶着羊回来恐怕又来不及。我看了看时间，下午我还有课，耽搁不得。
　　“劝架的是吧？我也好心去劝过了，还有他那个丈母娘，小舅子也来了……没用的，你哥说两个人根本就没生气，也不承认动手打过人。”阿战一脸苦笑。
　　这都什么人啊！
　　 三
　　雨夹雪飘起来了。
　　昨夜半宿没睡踏实，女儿昨天跟我闲聊时说她前天梦到我了。我相信自己昨晚也做过梦，只是实在记不起都梦到了什么。倒是屋顶的积雪融化后渗透楼板滴滴嗒嗒落下来，直跌到我床头的脚窝处。我不想理会，慵懒地翻了个身。L 睡前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我嗯了一声，原本是催促他去哥哥那里看看的，他说刚去割茅草去了——天这么冷，一窝猪崽怕经受不住……
　　想起晚饭时女儿的催问：小舅到底为什么打小妗啊？
　　我对着电脑萤屏，忽然疲惫得不想再说一句话：两个人的事，说不清的。
　　那……你的药还在吃吗？
　　吃着呢……
　　药不是好东西，越吃越麻烦。想起那天午后，吃过几粒感冒通，如现在一样飘着毛毛雨。看看时间，一点半光景，想起该去上课了，于是夹起讲义就出了门。一路走到学校，大门却半掩着，楼道没有一个人。说不出的忐忑，一口气走到六楼，教室门却紧闭。怎么回事呢？不是星期天吧。忙掏出手机：星期二。再看时间，一点四十。我晕，两点半开课，我一点四十出来，赶的什么急！拍着脑袋直骂自己真是比得了五号病的猪还要笨。满脸沮丧地再折转回去，一路上竟然委屈得有些眼泪汪汪。忽然想起我那负气的嫂嫂，终日闷声不响地，你根本不知道她满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那天她下班回家，刚把车子扎下，小哥就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揪着她的头发，按在地上好一顿打。嫂子挨完打后，才从哥哥骂骂咧咧声里弄明白，原来她去上班，顺路把孩子送去幼稚园，临走忘了跟哥哥交待一声。结果害得我家哥哥满天满地到处找孩子不说，傍晚还害得老师跑了很远路把孩子送回家……
　 　四
　　如果末日真的来临呢？
　　这是我睡醒之后一直思考的问题。
　　如果真的末日来临那刻，我第一会想到什么呢？
　　这个，或许只有到了那一刻，答案才会本能地跳出来吧。
　　那么哥哥呢？他在那刻，第一个会想到什么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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