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事物

大地上的事物
武志强

　　大地上永远有年轻的事物，这是我写下的一句话，是因为大地上永远有年轻的面孔，是因为大地上有永远的春天。这确是我的一种感受。世界是没有老去的时候的，老去的只是我们自己。 　　走在春天的路上，看着周围的风物，这样的思想是一波一波的，在冲击着我。不知别人怎么想，只是我这样想了，只是我老了，不再年轻了，这样的感慨已不止一次地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了，作为大地上的一分子，却不能与大地同步，在百花争艳的季节，感叹自己的落伍与衰败，就有了一种被遗忘被抛弃的感觉。我是这样子的疲累，我在身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我当然不同于从前了，是我在变，在走向自己的衰老。看到自己身上再没有了闯力和锐气，没有了一点往前发展的能力，只能一天天的抱残守缺下去。 　　前些日子与一位老同学见面了，时间上要退回到20多年前，我们同窗，乃至同桌。原以为我们见面后会有很多的话要说，毕竟是老同学嚰，又是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在路边的小饭馆里坐定后，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酒菜，心境里一时间凉了，却也无话可说了。说什么呢？聊聊近况？看得出，彼此的近况也都不如意，都无心去聊，因为那会让气氛变得沉重。谈谈远事？远事是够远的了，就像初升的太阳，就像一年中的春天，那是我们生命中开始洋溢着活力的季节，有过无限的憧憬和幻想，但是在此时想到往昔，又觉得恍如一个梦，心境里觉到寥然。 　　端起酒杯，喝着酒，吃着菜，虽说酒是个好东西，喝着它，没话的人也能话多起来，但几句话过后，就不愿意再谈及往事了，彼此的神色里多了一份老成持重，甚至有些戒意，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都有所考量，话到嘴边也要留三分。因为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已不是年少时的单纯、天真无忌了，多的是人生经历，当年共同的经历，那些往事已不再能吸引我们了。所以两个人见面后吃的这顿饭很沉闷，喝的是闷酒，虽然其间我一再试图调高气氛，让时间活跃起来，但是我的心又自觉的要沉了下去。 　　现在的我们各自有着不同的追求，甚至他是连一点追求都已没有了的，只为活在世间混口饭吃，得过且过，而我在精神上的一点追求也是为他所不能理解的，感觉上很是隔膜，何况我的这点追求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没有成功可言，所以这方面的话题我也是不愿多谈的。只是看着窗户上的树影儿一回首就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大地上永远有年轻的事物，只是我们在一个个老去，我们不是在老去，我们是在消失，是在别人的也是在自己的眼光中消失，并渐渐远去。春天的时候我会有一个短暂的激动，在这个激动过后，就是漫长的缄默。这是我的生活决定了的。我从来不能走在生活的前面，我只能走在它的后面，我生怕拖了它的后腿。 　　昨天我在干活的时候，收到了一位远方朋友寄来的诗集，这是一本出自作者灵魂的书，能读出其中灵魂的闪烁和活跃。我所想的是这书从大老远的地方寄来，走了一段辛苦路，跋山涉水的，送到我这个双手沾黑者的手里，我内心里是有着出自意外的喜悦和激动的，所以我是在特意洗干净手后拆开封口的。我与这位朋友并不相识，只是网络为我们牵缘，又因为相同的对于文学的爱好，才有了这本诗集的相赠。如果朋友此时站到我眼前，看着我眼前的这番上班的情景，他是否会感到这样的环境是不适宜于文学的呢？因为这就是我自己的感觉，我在这里是不能弄文学的，我想文学应该是那些有闲者来弄的，他们或许也能弄出一些成果，并名之为某某年代的文学成就。可是我的生活我的存在谁来反映呢？他们能代表我吗？不能，我想是不能的，我代表的是一个正在老去的时代，我有这样的感觉，我看到自己的时代正在远去，代替我的是更新的一代，代代都有才人出。只是我还不能忘怀自己，还要表达自己，还要拿起文学的笔来书写自己，书写一个正在老去的自己。此时，如果朋友当真就在我面前，我心里一定会感到有些自卑的，因为这样子是不能文学的，因为这也就是我这么多年文学了的结果。他看到了我的这个结果，内心里会生出一些感慨的，内心里会生出一些什么样的感慨呢。 　　大地上永远有新鲜的事物，有新鲜的面孔，有不死的春天。你看那些绯红的花朵不是一个个都开放了吗？开得那么绚丽，那么安静。原先看上去是一株黑不溜秋的树干，外形看上去都有些丑陋，谁能想到会开出这些花呢？这么多的花，这么美的花。如果你认为它是美的，那它就是美的。至今我都叫不出这是一棵什么树，也不知道这树上开出的是叫什么名字的花。那个时候我真想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这花叫什么名字。这种愿望从未有过的变得就强烈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这本诗集，也看着刚刚拆开的信封口，那上面的地址和邮政编码，心灵在温热之余，想着这是来自远方的一声问候。或许朋友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环境会说此地正适于文学，文学就是从泥土和钢铁中开出的花朵，这里浸泡着汗水的气味，文学就是这样出自劳动的艰辛和热烈，这样的生存环境就是孕育文学的肥沃土壤，好的文学肯定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在为个人的生活涂脂抹粉。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就笑了，或许这样说也是有一点道理的。这么说我的存在也是能让我感到一点欣慰的。 　　大地上永远有新鲜的事物，生活之树常青，文学这棵树也是常青的。我不应该对生活感到绝望，正如同我不应该对文学感到绝望一样。对面土坡上的野草已经长到一尺长了，一场雨后，它们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生长着，改变着一面土坡的色调，在原先的沉寂里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大地上永远有年轻的事物，这是我的感受，我也愿意自己年轻，但我深知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我是正在远去的事物，我也是正在衰老的事物，但这些都是不是放弃自己的理由，我需要振作起来，继续在默默里持守。 　　我在祝贺远方的朋友出版诗集之余，欣享他的收获，也默默用来鼓励自己，选择了的路，就要继续走下去。虽然用不着说百死其犹未悔，义无反顾之类，但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放弃了终归是可惜的。大地上永远有年轻的事物，年轻的面孔，生活也永远蕴含着诗意，我可以老去，但我的心不应该老去，我的心应该永远年轻，永远追随大地上的事物，永远为热爱而付出着，为信仰而牺牲着。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2-6-15 17: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