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四月，江南的风信子开的正茂，紫白相间的花朵，接通了天空的信息。美丽的天鹅开始北飞，途中在一些湖泊休整，恢复体力。 黎明时分，我和爱人来到一个湖边看天鹅。真的没有想到这里有这么多的天鹅，圆圆的脑袋，扁而灿黄的嘴巴。我喜欢天鹅雪白的翅膀和乌黑的眼睛，她们在蓝天下结队而行，身材修长，羽翅极宽。一队天鹅落到湖里，水给她们浮力，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三角形涟漪。一只天鹅向我游的时候，我也正在向她游去，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黎明是激情的，当然还保持着适当的安静。湖由深蓝而浅蓝，每滴水里都写着“静“字。水里和岸边的天鹅，比水还静。湖的岸边是它们的下榻处，我极喜欢天鹅的睡姿，她们优雅的把脖子甩在背后的翅膀之间，睡姿轻盈。我不知道天鹅十分做梦，如果也有梦的话，肯定与天空和飞翔有关。 美丽的湖，似乎是圣经里的伊甸园，空气是如此的明澈，植物的手掌是那么地柔软，一切伪善和虚妄早已化为湖中的碎叶。湖里天鹅多了，鱼儿就安静了，大约是躺到水底睡眠了。人可以拥有财富，可以拥有虚荣，可是，几时可以拥有这样的彻底的宁静啊，这个时刻，我已充分感受到上苍送我的宏福。神并非遥不可及，看到这面清洁的湖，就从人抵达了神，飞鸟的乐土，人的天堂。 在湖边，偶尔还可以看到雪白的小天鹅，红的脚掌，微蓝的嘴巴，呈现出另一种可爱。在湖里，常常可以看到两只大天鹅带着几只小天鹅游泳，那种天伦之乐，让毛躁的人类很是羡慕。天鹅是重视情感的飞禽，湖里的天鹅常常是成双成对地在一起，两只成年天鹅的脖子相互依靠，她们有说不完的话。看到一湖的天鹅，这些天外来使，心中涌出无限感动。 正是黎明，天空还挂着依稀的繁星。繁星闪闪烁烁，看着大地，看着山谷里的这面湖泊。我也看到了繁星，看到这些遥远的呼唤，陡然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那些尚未点燃的灯火。有些被时间蹂躏过的真情，也许是一辈子都难于点燃的，但繁星挂在天空，和湖水里的涟漪互相呼应。我是泰戈尔的学生，习惯于在默默无声中和恩师相遇。泰戈尔常常把自己的诗歌放进鸟雀的笼子，他的诗歌像飞鱼般从时间的河道穿过，每一声呼吸都靠近天堂。我能清晰地感到泰戈尔的诗句群飞穿过灵魂的天空，和漫天的繁星闪烁在一起。他站在喜马拉雅的泰戈尔，看到了漫天的繁星，心里一定是欣喜的。 繁星是泰戈尔心里的故事，泰戈尔的哲学就是爱的哲学，泰戈尔的智慧就是学会简单的生活。看着眼前的天鹅，我好想做一个白日梦，骑在天鹅的背上周游世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黯淡还是辉煌，只是专心致志地生活下去，用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接每天的坎坷不平的生活。在湖边，我十分强烈地感到自己就是一枚种子，是一棵可能的菩提树。我在阅读泰戈尔中，学会了尊重妇女，尊重爱情，女人是把爱情作为生活来过的，男人，生活里一部分男人是把爱情做为游戏来做的。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看到了树木，看到了水，万物就可以活起来；看到了那些平时不被注意到景物站起来对话，互相倾诉着欢乐与痛苦。大爱无声，因为热爱泰戈尔，我总是留意天空的繁星的变化。我不敢奢望没有根基的爱。爱是不需要附丽的，但是爱必须是茂盛的。爱是一棵树，只要你看到了树梢，你就会不遗余力地生长。这个时候，四季就显得不重要了，四季仅仅是树干旁边的风景。白昼阳光如炽，夜晚星星点灯。人生是一个过程，不是每个人可以把这个过程演奏到最精彩。 “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泪，你也会错过群星。”人在地球上，不可以不关心天空的繁星，而生活的得失可以颠覆眼睛的清澈，星光再也无法折射进人的眼底。我常常为自己生活到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感到悲哀和自豪，因为大起大落的生活氛围为文化巨人的诞生谱写了序曲。我们眼前的生活不再是一天天，而是可以一百一百地历数。人活到世界上应该有梦，一个没有梦想的民族一定是一个悲哀的民族。诗的梦，梦的诗，诗歌和梦想没有天然的篱笆。有梦，就有爱，爱是梦的中心词。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呢？最远的距离是心的距离，最大的遗憾，是一个人与自己所爱的人失之交臂。 深山幽谷，一湖天鹅，真的是一方净土啊，黎明和黄昏在这里交映，星星和月亮在天空亲密交谈。光风霁月如此的朦胧，我好似接到天空的暗示，开始蘸着湖水写诗，用诗歌感应100年前的泰戈尔老人。倾听泰戈尔老人用他复杂而独特的声音讲解哲学。泰戈尔是幸运儿。泰戈尔不拒绝生命，总是及时说出生命生长的秘密。我站在他的身边，体会着他的浩瀚。一个人能用自己的文字去影响他人，影响民族，这是世界的幸运儿。 这些年来，我穿越那些疾驰过身侧的光线，生命忽明忽暗，有时候像游丝一般脆弱。然而，泰戈尔在天空微笑，他的微笑总是及时传染给天空的星星，大的和小的星星，以各种不同的形状传来天空深邃的信息。我没有光茫，是泰戈尔的光芒照亮了我，使得我看到了中国和中国以外的许多事情，使得我看到了被梦包裹的春天竟然如此的明丽。于是，我真的开始作诗，在诗梦里飞翔。人在地上为鸟，人在天空作诗，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啊。 爱，是人类萌生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人类将来可能消失的最后一句话，这不是我说的，是漫天的繁星。 [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0-5-5 08: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