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恋爱记实——大山之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55 编辑 <br /><br />山村恋爱实录
大山之恋

　　黄土高原再往西进，就会进入高原腹地——梁昴沟壑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造就一幅奇异美景。尽管环境十分恶劣，但星罗棋布的村庄还是非常合理地镶嵌在这峦叠嶂中。村子一般不大，最大的也就千来人，小一点的连百人不到。在这里很容易使人失去正常的距离感，对面的炊烟你可以清晰地看到，有风的时候，对面的声音毫无阻拦地在传进你的耳朵。不过要到对面去，你非得走二三个时辰的羊肠路不可。所以这里基本与外界隔绝，而且村与村之间走动也很少。唯一的娱乐就是唱大戏，当然单独的村子是唱不起大戏的，于是他们会在神的名义之下，联合十来个村子凑起钱，选定一个地方，请来县剧团唱唱大戏（时间一般选在麦收之后）。只有在这个时候各村的人们才相互有些走动。
　　唱大戏除了神事和娱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青年人的恋爱。不知是因定俗成还是什么，开唱的头一天便是青年人的天下。这一天，如果家里有待嫁姑娘的话，母亲就是认认真真打扮姑娘，给她们穿上时兴的衣服，摸上厚厚的一层雪花膏，远看就像一层羊油一般。有的姑娘将头发上插满各种发夹，反正拼命地往时髦里打扮。走山路穿皮鞋不大好受，于是姑娘会将皮鞋装进布袋里，背在身后直到戏场后才穿上。精心打扮完后，母亲会给女儿给上五六块钱，然后姑娘们会集会起来三五成群地向唱戏的那里走来。
　　小伙子的打扮比姑娘更费事，他们在镜子前将几件衣服穿了又穿，左看看，右看看直到他们认为时髦为至。不过，小伙子再收拾总是山气十足，麦黄六月天将白衫衣褥进裤腰里，外面还要套不太相称的西服，看上去很累赘。他们是不会把皮鞋装进布袋，而是直接穿在脚上，也三五成群地向戏场走去。这么热的天，裹上厚厚的衣服，再走上二三个时辰的山路，而且这皮鞋确实不是他们穿的，到了戏场后，小伙子们已经累得不成样子，只能蹲在阴凉处喘气。汗毫无息止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冒出，只好将西服脱下夹在腋下，实在有些狼狈。
　　随着三声炮响，戏开演了，青年人的恋爱也就开始了。头一天的戏大部是折子戏，老人们大都坐在戏场的中央，周围便是正经八百的秦腔骨灰级粉丝和秦腔卫士们，姑娘小伙子也会瞟上两眼，接下来，便以戏场为中心慢慢向外扩散，看着看着三五成群的姑娘小伙子们便化整为零分散开来。单个的姑娘会静静呆在一个地方，等着悦己的小伙子到来。小伙子们如发现目标后，便慢慢向姑姑靠近。有性急的小伙子，一到戏场，白白的衫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汗霜，头上还热腾腾冒气，手夹着西服便向目标冲来。尽管一腔热血，但这样成功率是极低的。
　　当然“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有时，一个姑娘那里围着好几个小伙子同时向她抛眉眼、吹口哨，抛着吹着，战争便悄然而止，姑娘见势不妙抽身便走，小伙子们的气不打一处来，便开始相互指责对骂，进而演变为肢体冲突，最后他们一定会被戏场里的治安员们带到治安室，分别被痛斥一顿。
　　没有什么边境问题的小伙子们会慢慢地接近姑娘，到一定距离时，就会向姑娘或抛眉眼或吹口哨。如果姑娘发现这家伙不是自己所想像的，就会扭身走开。而小伙子知道没戏了，便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但有些小伙子坚韧顽强，他们会一直尾随着姑娘，有些姑娘会被这种顽强所感动，会停下重新审视。但有些姑娘态度坚决，会恶狠狠地对尾随她的人说：“走开，我已有人了”。如果说小伙子们确是姑娘的意中人，他的眉眼和口哨表演完后，姑娘会投一个嫣然的微笑，这时电路算接通了。于是小伙子们极度紧张地向姑娘再一次靠近，最后小伙子经过坚苦卓绝的思想斗争，鼓起勇气向姑娘问道：“你那个村的”。如果姑娘还没拿定主意，就会直接告诉是那个村子的，如果小伙子是她绝对满意的意中人，姑娘就会欲擒故纵地说：“你猜”。一个“你猜”已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了。小伙子通过努力终于将姑娘是那个村给猜中了。这时姑娘的话也多起来，两人你来一言，我去一语，越说越热乎，越说越带劲，这个时候小伙子抓住机会邀请姑娘去吃粉皮，当然姑娘一定要推辞一番，但后来还是同意了邀请。小伙子喜出望外，立即要来一碗粉皮，还嫌不够，又买油饼、酥馍等等，姑娘一个劲地吃，吃得直犯嘀咕，这家伙怎么把本姑娘当成吃干饭的，连一口喝的也不给。姑娘忍不住向小伙嚷道：“你来这里是抗旱的吗”？小伙一拍脑袋明白了，于是又买来两瓶汽水，姑娘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小伙还怕姑娘渴着，又从小贩那里买瓶碳酸饮料，喝得姑娘一个劲的打嗝。吃足了，喝饱了，他们俩便开始溜达了，这时基本确立了恋人的关系。小伙子紧跟着姑娘，像卫士一般，生怕被人抢走。勇敢一点的小伙子会勇气十足的抓住姑娘的手，而姑娘象征性的推一番，便和小伙子牵着手，以戏场为圆心，继续溜达。
　　太阳已耽在了西山边上，夜幕准备降临，那些“条件高”的姑娘没有找到称心的小伙，在夜幕降临之前彻底放弃了，她们便来到秦腔粉丝群里下决心看戏了。而没有被选中的小伙子，便骂骂咧咧地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喝啤酒。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机会的失去就等于一年机会的失去。一切只能待到明年的今天了。
　　炮又响，夜戏要开始了，已经“入围”了的小伙和姑娘双双对对地徘徊在戏场周围，当夜戏的锣鼓声大起的时候，他们会向梁顶一块叫“天台”的地方走去。许多情侣已云集在这里，他们有的双手紧握着窃窃私语，有的拥抱在一起尽情地接吻，有的姑娘坐在小伙怀里静静地看着月光。月亮也被他们弄得有些亢奋，光明得像白昼一般，白昼般的月光将对对情侣照射得十分清晰，本能泯灭了应有的羞涩，他们毫无顾虑地享受着生命的快乐。夏夜，吹来的还是热风，但在“天台”这里会感到有丝凉意，月光、情侣、静静的天台、轻轻吹着的热风，构成了一幅美妙绝伦的仲夏夜之梦。
　　天台上的情侣应该都是幸运儿，他们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这样的机会一年只有这一次，或者一生只有这一次。天台上有的姑娘幸福隐隐哭泣，而小伙子基本都变成诗人，尽管他们不会用更美妙的语言表述，但起码都是黎花诗体的传承者，而幸福的姑娘只是用海枯石烂这样几千年来延用的词儿表述着自己。
　　晚戏一定演的是《回荆州》这样大团园的戏，戏的锣鼓声在整个山谷的荡漾。仿佛为“天台”上的情侣们祈祷。一阵悦耳的唢呐声过后，便又是三声炮响，炮声将沉醉在仲夏夜之梦的情侣惊醒，他们知道戏结束了，该回家了。
　　那些没有收获的姑娘已经等得耐烦了，咒骂着自己一起有收获的姐妹，“这骚货，不要脸，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的”。有收获的姑娘和情侣来到姐妹那里照例先要道歉，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夜幔——将一切伪装遮蔽，姑娘们的野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嘴快的姑娘便向陪同来的小伙子说：“我以为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天台上占尽了便宜，连一瓶饮料也不给我们买”。小伙子只能唯唯诺诺。
　　小伙子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心想将今晚的时光留下，他们便不顾姑娘再三的推辞，一定要把姑娘送到家。几个小伙子陪着几个姑娘，踏着满地的月光便向姑娘村子里走去。到了村口，他们都不愿离去，于是姑娘拿着小伙子的手带有哭腔地对小伙子说：“快去找媒人来我家提亲，迟了会被别人说走的”。小伙子也已经快哭了，他含泪点着头。姑娘渐渐离开他的视觉时，小伙子兴奋的心情像洪水一样涌出，他站在旷野里大喊几句秦腔算是向天地表白了自己。（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