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20 编辑 <br /><br />

　　冬天应该是一个素色的季节，阴冷的西北风剪裁着树枝上所剩无几的叶子，阳光是低调的，天际是灰色的，我仰起脸，一缕刺眼的阳光穿越眼睑，瞬间眼前没有了影像，慢慢的，透过阳光折射过后的影子里，我似乎看到一些漂浮的尘埃，很轻，很飘，自由的游散在阳光的影子里，我想我整个人也是被这些物质重重包裹着的。

　　一些沙子夹杂在凄厉的北风里，狠狠的砸了过来，我无处躲闪，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一粒沙砾，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孤寂而又没落，带不来一丝欢愉，带不走几许愁怨，它和我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感受到它的存在，任凭它不停息的跟着风儿奔跑，不时卷起枯萎的落叶，掠过凋落的残花，但我不知道它会停歇在何处？

　　也许，这沙砾曾是那沙漏里的一枚，刻录着光阴印记，在成千上万次的轮回后，终究逃脱了那个器皿的束缚，浪迹天涯，不去回想时光曾经拥有的悲欢过往，不去流连宿命里的离合情缘，自此没有了尘世里的哀怨，了断了红尘中的繁华，自顾飘荡，更也许是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尝尽了太多的爱恨情愁，它变得没有了温度，更没有了激扬的情感，只是冷冷的，冷冷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紧紧的跟随着风的脚步四处去游走，我想这沙砾是永远不会停泊在所谓温暖的港湾里的！

　　风带着沙砾四处飘摇，我迎着风继续前行，不时舞动散乱着的秀发，遮掩着我的视线，我无法看清前行的道路，多数的路人行色匆匆，不停的往来在这生命的街景里，我无法隔绝自己的思绪在时空里穿行，不想重复太多过往里的细节，或停留在某个生命节点之上久久思忖，淡定的回望，却有一粒沙砾闯入眼睑，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我想那汪清泪可否涤荡去这颗沙砾的污垢，泪水可以随意决堤，但心门却不愿轻易开启，今生不愿，来世也不愿。

　　这样的泪是无法渡着沙砾去生命的彼岸的，在模糊的泪眼里，我看到了忘川河，那岸会有一个摆渡人把守着渡口，小心的包裹好这颗沙砾，把它装在早已书写好的信封里，用唇印印上那沉重的邮戳，欣然的交给了那个摆渡人，央求他把这颗沙砾渡过彼岸，摆渡人仰天长笑，曰：“红尘中的一粒尘埃，谁去渡它？”随手将信封丢入了水中，红色的唇印在水中渐渐的退却了艳丽，我不顾摆渡人的阻拦，拼命的去打捞这封装着沙砾的信，冰冷刺骨的河水侵润着我的纤手，不禁令我胆寒，而那封信笺却越飘越远，渐渐的没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我傻傻的伫立在阴冷的忘川河畔，目送着摆渡人渡着过客划向彼岸，不知自己可否成为他下一个渡客，而那彼岸的繁华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拖着疲惫的影子，行走在沙漠的边缘，渴望着前程的绿洲，前行，前行，波浪般的沙丘一个接着一个，空旷的四野没有生灵的迹象，回望身后只有深深浅浅的足印，风会召集起很多的沙子和它一起共舞，煽动起黄色的风浪，一浪压过一浪，索性把自己交给这无垠的沙地，抓起沙子和风一起舞蹈，轻柔的沙子从我的掌心逃脱，和风搅拌在一起划出一道道褐色的轨迹，但很快我发觉，当你的双手越想抓到更多沙子的时候，留在你掌心的沙子越是少的可怜，如同婚姻，你越是想抓住它的时候，得到的越少。

　　有时候很多沙砾会跌落在泥土里的，在那白皑皑的雪线下面，沙砾会和泥土一起潜滋暗长出一份希冀，哪怕是一株小草，一束野花，它也会把脆弱的生命呈现，也会有春华秋实的过程，这些弱小的生命是不会吝啬把自己交给沙砾的，因为有时候生命的过程是不可以有过多的选择的，小草一秋，野花一季，生命如此的短暂，而沙砾却又在等待着下一个生命成长的过程，如此的周而复始，我想落在泥土中的沙砾应该是快乐的。

　　推开临街的窗户，有冬日惨淡阳光的映照，水泥窗台外落满了灰尘与沙砾，轻轻的拍打手上沾染的尘土，有鸽子从天空掠过，响亮的鸽哨回旋在我的上空，仰望，才发觉当冬日素色的天空里有生灵飞过的时候，会生出一些感动，还会有别样的滋味在心头，我想这种况味应该与沙砾和生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