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戏

　
　　　　　　　　　　　　　　　　年戏 　　　　　　　　　　　　　　　　王吉华 　 　　解放前，俺村王大财主堪称全县首富，王大财主喜欢看戏，每年春节都要雇剧团进村演出，村民们跟着沾光，差不多每年都有戏看。因此，好多人不仅成了戏迷，并且耳濡目染，还会咿咿呀呀哼上两口。 　　解放后，贫苦的农民当家作主，“翻身道情”，他们已不满足于只看戏了，于是便自发组成“泥腿子”剧团。大年刚过，村子里便锣鼓铿锵，琴声悠扬，村民们粉墨乔装，登台献艺，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红火。先是演出传统剧，后又演出“样板戏”。那时，十里八乡的村民扶老携幼前来看戏，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共诉亲情，真是不亦乐乎。许多年轻人以戏为媒谈情说爱，年戏因此成就了不少戏剧姻缘。

　　当时演出的场所就在村小学的大院子里，村民们先筑起一个一米来高四四方方的大土台子，然后四周绑上木头架子，前后左右各挂一块大布，前面的是大幕，其他三块是舞台围栏，顶上罩上几领苇席，晚上在顶棚上吊上两盏“吱吱”作响的汽灯，这就是戏台了。演员都是本乡本土 “就地取材”的“土特产”，演出水平参差不齐，在台上忘词走调的事，时有发生。一些乐器也是“自己制造”，演奏起来不免“呕哑啁哳”。但人们喜欢看，因为这年戏带有浓浓的“乡音乡味”。每年演出，学校大院子里看戏的人都挤得满满登登。尽管有的剧目已经耳熟能详，但人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前面的坐砖头，后面的坐板凳，最后面的肩挨着肩的站着，还有的爬上了学校邻居家的房顶，将房顶上置放的秫秸和花生蔓搭成一个小窝棚，既挡风又暖和，几个人挤在里面，呼吸着庄稼棵散发出的芳香，听着大口的梆子腔，比坐在炕头上还惬意舒适。稍远处，五六个皮小子不惧“高处不胜寒”，像猴子一样爬上了高大的臭椿树，一边噶蹦噶蹦嚼着苞米花，一边在上面说说笑笑，偶尔剽上几眼戏台，他们不为看戏，图得就是那个热闹气氛。不耐烦了就来点恶作剧，把苞米花骨头投到黑压压的人群里，下面的人明知道是他们所为，却故意嗔怒道：“谁家的小皮猴子，要我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闻听此言，皮小子们就捂着嘴偷着乐。

　　村剧团多年演出催生出一批很有才气的业余演员，绰号“戏篓子”的张明武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小伙子细腰乍背，浓眉大眼，头脑机敏，扮相英俊潇洒，唱腔圆润浑厚，是村剧团的台柱子，深得观众喜爱，许多少女更是成了他的铁杆“粉丝”，每有张明武的戏，无论多要紧的活络，她们都要到场，与其说是来看戏，道不如说是来看人。张明武的一行一动，都牵动着她们的目光。那年演出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为了渲染舞台效果，迎合庄稼人的欣赏口味，打虎上山这场戏，演员穿上狮毛皮扮演老虎。扮演杨子荣的正是张明武。当他举“枪”打“虎”时，“枪”却哑了火。原来那“枪”是木匠师傅用木头做的，演员举枪射击时，台后有一人配合摔爆仗，和演出二簧相似。可那天后台自告奋勇摔爆仗的是村里人称赛西施的桃花。桃花对张明武爱恋已久，所以那天她只顾看人，忘了看戏，早已把摔爆仗的事 “置之度外”了。眼看就要丢场，“危机时刻”只见明武把枪收到胸前，即兴加了一句：“这枪倒是卡了壳，待俺看上一看。”可这时扮演老虎的演员却按剧情倒下了。明武急中生智又来了一句：“这狡猾的老虎竟然装死，这回俺要给它两枪”。他把这个“两”字说得特别重，一是说给观众，一是说给后台的人。这时的桃花在后台人员的提醒下如梦方醒，就在明武举枪的同时，迅速摔响了两颗爆仗。“啪啪”随着两声“枪”响，“老虎”在台上做挣扎状呜呼哀哉了。台下观众见此情景先是笑得前仰后合，接下来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树上的几个皮小子不知下面是咋回事，也跟着发出几声怪笑，惹得人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年戏给人们带来快乐，带来温情。人们沉浸其中，尽情享受着这热烈祥和的气氛。在文娱活动极度贫乏的年代，年戏确是人们心中一道最丰盛的精神大餐。

　　星转斗移，白衣苍狗，随着社会的发展，庄户人家陆续搬了电视机，年戏便渐渐淡出了村民们的生活。但村民们还怀念着年戏，怀念乡里乡亲聚在一起的那种喜庆热闹的气氛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浓浓亲情。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