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物语：那件补满补丁的背心

乡村物语：那件补满补丁的背心

李华新

想起来在农村工作时代，那件于护士长给我补得那件背心，是在家里收拾衣物的时候，重又发现的，那件背心是当年我在医院工作时，护士长为我补的。当时，还没有结婚，自然没有女人为我补这样的补丁，而且是那件穿得已经希拉的背心，要是补得话，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因为是夏天，上班时要穿工作服，因此里面穿的那件背心，也就不大讲究了，可是再不讲究，一件背心上露出一个碗口大的一个廓隆，还是不那么好看啊。

那天护士长见了便对我说，你可别穿了，洗洗给你补补，用什么补呢？原来医院里有不少的胶布，那些胶布都是成卷的，把胶布用完后，剩下的就是一些纱布，这些纱布经常成为人们喜欢收藏的东西，比如补补蚊帐什么的，也是一个不错的材料。

护士长是从大医院来的，那时至于为什么来到这里，好象是因为她的丈夫的问题，因为丈夫被打成了右派，被下放到离这里百十里的一个农场，可能是这里是一个比较近的地方，也算是照顾夫妻关系吧，护士长就屈尊在这里工作了。

护士长一家子是青岛人，自然说话的语调和口气和这里的土语不一样，而据说，也是一户大户人家，至少是在海边有自己的小船游艇之类的，因此，给我的感觉似乎就是有一种同病相联的那种感觉，因为当时我参军因为一些原因未能去，护士长很是同情，再加上在工作中彼此配合的不错，所以我对于护士长的感觉还是很亲切的，那个时候她差不多有50岁的样子，那种气质给人的感觉是和当地人有些不同的。再说护士长的技术好，尤其是小儿的头皮针几乎是针针是一针见血，另外一些护理的技术和经验，也是一流水平的，有时候县上组织技术交流或是其他的活动，局长都是很信任的叫她去，因此在医院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也许是他的儿子不在身边，故而对于我们这些孤独一人在外的人，便有一种天生的母爱，不过在一起工作的缘故，再加上她的那种特殊的经历，以及她从市区来到这里的实际状况，总是让人感到其中的忧伤是直接伤及内心的。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总是有一种压抑的情绪。不过，和所有的护士长一样，她好叨叨，对于病房的工作事无巨细，对于那些小护士总是要求的很严格，很不好说话，但是对于病人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一次迁怒于患者的时候，而且是一些小儿找头上的血管打点滴的时候，一些护士已经很怵头时，总是把她请出来，她一针见血的技术，总是让人们很佩服。久之，人们便对其心生敬意和感激。

她说，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是用心去干才行，要细心才行，也要善于总结经验，在那个年代虽然是经常晚上要学习，还要有一些批斗会什么的要召开，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她不是很上心，而是认为行医的真正的水平，还是医疗水平，而医生的医术再好，还是需要护理的水平来体现。因此干好一个护士那是很不简单的。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南丁格尔什么的说法，也没有什么要纪念护士节的说法，但是，对于一些医疗制度的规定和检查，还是经常进行检查评比的。我从事临床10多年，别的不敢多说，有一个体会是很实在的，那就是活一定更要干得漂亮，而且这就表现在你处理病号的方式上，以及对医嘱执行的情况上，而且是必须很准确。是不可以用差不多的方式来处理的。比如对于那些心衰的病人，要静脉推注的强心剂，那是必须要掌握剂量和时间的，至于点滴的滴注速度，也是要严格按照医嘱执行的。现在想来，当年为我缝补的那间背心，也是体现了这样的一种风格，那就是从针脚的是否均衡，每个扒距的距离，都是极为规矩的。

这样的一件背心，在我既往的生活里，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缝补起来之后，又穿在了我的身上，意见缝缝补补的衣服在那时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是事情，而且穿着打着补丁的背心，也没有什么特别为难的感觉，只要是能穿，不漏肉就行。而且就是这样的一件背心，它最终的命运也不是在又穿破之后，就随手一扔完事，它还要作为抹布、作为擦车布在继续使用一阵子，才会消失的。而且消失的也是那样地从容不迫，那样地从容自然。

现在看来那样的一件背心本身，也不值多少钱，可是要是知道当时的工资不过是十几、二十几块钱的水平，就会明白，在那样的一个时代缝缝补补又几年的日子里，那些生活拘谨的日子，谁穿得衣服上，不是缀满了补丁的呢？

只是那样的一个情景，现在几乎是无法再次重复的，就在那样的一个大院里，宁静的乡野，微风拂来，一盏昏暗而柔和的灯光下，有不少蚊虫冲着光亮飞舞，护士长带着自己的花镜，一边不时用扇子驱赶那些飞虫，一边补着那件已是麻花了的背心。那是个没有电视的年代，夏夜的夜晚，她也像农村的女人那样，习惯了浆洗缝补的日子。到了早上她顺手扔给我，我为那些细密的针脚而惊异，就像她打头皮针的技术，利落而有序。这是属于女人的一份天职使然的训练，一种职业的作业。却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体现出一种慎密的感触。

当年我所经历的那个场景，直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现在我的眼已经花了，何况护士长呢？不过，透过那些针脚分明会感到，那不老的眼神依旧。但是，人毕竟会老去，但是那份情感那份物质贫乏年代的关怀，以及那些细密的针脚，却是一直连缀在我的心头，不会老去。

现在那件背心，仍然置放在我下乡回城后，专门收藏在农村的那些岁月里穿得一些衣服物品的木箱子里，那里面收有有我平生收到的第一封信，写给恋人的第一首情诗，以及第一次发表作品的油印刊物，有这件背心，也有当时下地干活的一些补丁摞补丁的裤子，还有当时的一些读书笔记和 学习资料，它是我人生经历的一个见证，也是我生命历程的一个部分。

人生中总有不能忘却的东西，珍藏着不是为了升值，而只是要永存伸手可及的记忆。

（济南 李华新）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李华新 于 2010-7-15 09: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