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情事（二）——王瘸子的刺玫树

王瘸子刺玫树
■董万军

瘸子梁三有一个不雅的外号——“老拐”。去年我调到这个村庄工作的第一天，就认识了这个热情、憨厚甚至有些木纳的庄稼汉，至于他究竟为什么瘸了一条腿，庄子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对我提起过。我仅仅知道梁三似乎很乐意大伙叫自己“老拐”，于是，我也感觉这样叫来比直接感他的大号要亲切许多，大家“老拐、老拐”的叫着，他便“哼哈、哼哈”的应和着，大家的生活因为老拐自然平添了不少乐子。

老拐有一个很傻的老婆，那女人不单单傻，还出奇的丑，是那种出没深山老林会吓坏人的野性的丑陋。那女人整天蓬头垢面、疯疯颠颠的出没在庄子上，胆小的孩子们总是躲得远远的。我很少有机会看见老拐领着自家老婆出来，听庄子上的女人们讲，老拐是很会心疼老婆，隔三差五的也会跑到集市上弄上一大块猪肉，再买些糖果、头花、内裤、卫生巾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小两口的小日子还算是幸福、安适。

傻子老婆在老拐面前很温顺，听别人说老拐把她管的很紧，从来都不准许自己老婆坐在人堆里听一帮老娘们瞎侃。有一年夏天，在村口的洋槐树下，老拐夜间和老婆的那点事被傻子老婆宣扬了出去，庄子上的大柱见了老拐面就嚷嚷：“老拐啊，你老婆说了，你把人家的奶子都揉出水了，光揉不行啊……”之后，听说为此老拐还把老婆狠狠的打了一顿，从此，傻子老婆再没有在人群里出现过。

老拐在自家的窗户底下种了好多好多刺玫树，据说这刺玫树是专门为傻子女人种的，虽然她傻的有些过分，从来都是不背人眼的挎下裤子就撒尿，但是那女人却对自己丈夫种的这些刺玫十分钟爱，女人都爱花，傻子也不例外，一年四季，在老拐家的庭院里，都能看见傻子老婆围着刺玫树转悠，天天如是。就是这样的几棵刺玫树，竟然奇迹般的拴住了那女人疯颠的心，也让老拐在大伙面前少了好多啼笑皆非的洋相。

老拐家里很穷，除了老婆之外就剩下了当初给嫂子分家时仅有的几个破桶烂缸和一头母猪，老拐的母猪每年发情的时候庄子上的大柱就会满庄子吆喝：“老拐的母猪又怀种了，那傻子老婆咋还没动静啊，要那傻子管个屌用？”于是，便会有人迎合着：“你小子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让你三天不尝尝醒浑，不把你丫憋炸才怪！”老拐面对大家的说笑向来都是不文不火，偶尔那傻女人溜达出来在堰塘埂上采上几朵野花，美滋滋地别在头上然后边跑边“老拐、老拐”的叫着，那老拐的脸上顿时也乐开了花。

老拐和傻子老婆一直都没有生育，听说是老拐不行，跟他瘸着的右腿有关。去年冬天老拐卖掉了一窝猪仔跑到县城专门的男科医院看过，回来时包了满满一大包“蚁力神”之类的壮阳药，可是那些天老拐除了被折腾得面黄肌瘦之外，老婆的肚子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老拐这下算是彻底绝望了。有天夜里他揣着一瓶二锅头来到大柱家道出了心里话：“大柱啊你说我咋恁不中用哩，种地我都种了几十年了，可是女人这块地我是咋整的啊……”一旁坐着的大柱老婆“噗哧”大笑起来：“我说，老拐啊！就你那点屌本事，不行，改天拿两千块钱，让你大柱哥帮你种吧……”那女人爽朗的大笑同时竟然涨红了老拐的脸。

老拐很勤奋，尽管干起活来很不方便，但是自家二亩田里的庄稼丝毫不比别人家的长得差。农闲的时候，老拐就陪着傻子老婆坐在院子里的刺玫树旁边编筐，一年又一年，老拐和傻子老婆两个人守着偌大的庭院，家庭也算幸福。“起码俺也算是立起了门头”这话是老拐对我说的，他还说，这辈子很知足，自己的腿残了，可心却很壮实。虽然，傻子老婆连句暖心的话都说不出，但是能天天看见她围着这些刺玫树转悠着，这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吃饭一样，只要眼看着心里都会很暖和。

如今老拐的鬓角已经爬上了白发，傻子老婆也因为年龄的增长似乎也安稳了许多，和庄子上大多夫妻一样，老拐和这个陪伴自己数十载的女人，走过了人生的风雨，相濡以沫的平淡感情就像院子里静静的刺玫树，不经意间总会飘来淡淡的清香。老拐细腻的内心或许也曾感动过这个不幸却很幸福的女人，这个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女人似乎也在老拐的刺玫树下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当深冬的第一枚雪花飘落在枝头，那喜欢花的女人总是欣喜若狂的喊着：“老拐，老拐，花开了，花开了……”

[ 本帖最后由 董万军 于 2010-3-19 19:17 编辑 ] 爱情, 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