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

文/堂珂

　　“芙蓉如面柳如眉”，白居易的这句诗真是经典到了家，不但描绘出了唐代美女芙蓉一样嫣红的容颜，如柳叶般轻巧欲飞的眉毛，以及二者有机融合所透射出来的神韵，而且对后人审美标准的确立起了关键性的定向作用，真是个大大的功臣。

　　当然了，芙蓉一般的脸是古代女子的喜好，妆容的标准，为此遍野红艳艳的榴花成了众女子的青睐，冒着手臂被划伤、衣裙被撕破的风险，纷纷摘来磨碎，泡制，成为最古老最自然的原始脂粉。到了现代，女士们的审美观念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她们讲究美白，说是“一白遮百丑”。对于那些脸色发暗发黄，皮肤皱巴巴的中年妇女来说，美白也许能换回几年的韶华，暂时求得视觉和心理上的平衡，可那些脸色红润动人的青春少女也加入到美白的行列，硬生生把一张原本自然健康红润动人的小脸蛋涂抹得跟那白骨精一般，抹杀了少女的天真烂漫，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张青春亮丽的脸，可惜又可怜。
　　在笔者眼中，清水出芙蓉的自然之美才是最美的，最为长久的。或者略微修整一下，画个恰到好处的淡妆才有韵味。过分的雕饰，只会给人一种花里胡哨的堆砌之感。而脸色也不应是凝脂一样的纯白，应该是白中透红，红里透白，就像淡淡的桃花，方为最佳，这样的脸色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真实，可信，亲切，温暖。
　　因为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审美标准，所以眉的形状变化较大。秦朝时流行“蛾眉”，汉代崇尚“八字眉”，唐代以柳眉和月眉最受青睐，明清则以纤细弯曲的柳叶眉为主，并一直延续到今天。
　　中国女子很早就注意到了眉毛的作用并且付诸于行动，在先秦时期一度流行阔眉和细眉，而且以长为标准。《诗经》云：“手如柔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什么是蛾眉呢？冈云凤《毛诗品物图考》载：“蛾，蚕蛾也”。“蛾眉”本身的形状，就是对蚕蛾触须的模仿，长而弯曲，“蛾似黄蝶而小，其眉勾曲如画”。古人画蛾眉时常在眉下点几个妆饰点，既象征蚕卵又表明女子身份。而这里的蚕卵也暗含深意，即说明女子能生养，能留下后代，这在生殖崇拜的古代是非常重要的。

　　到了六朝，女子修眉者日渐增多，并有了比较成熟的审美标准，重视眉毛的修剪成为魏晋南北朝女性美容化妆的主要手段。但仍延续前朝的蛾眉与长眉。《妆台记》载：“魏武帝令宫人扫黛眉，连头眉，一画连头而细长，谓之仙蛾妆；齐梁间多效之。”《中华古今注》亦云：“魏宫人女子画长眉，今作蛾眉惊鸽舍……梁天监中，武帝召宫人作白妆青黛眉。”汉曹植的《洛神赋》亦有“云譬蛾峨，似眉联娟”的赞辞，可见长眉仍是这个时代的审美标准。晏几道《浣溪沙》中有诗曰：“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语本唐秦韬玉《贫女》也有诗云：“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可见当时的女子斗画长指画长眉来同别人争妍比美。
　　到了汉代，众女子崇尚“八字眉”。白居易《新乐府·时世妆》曰：“双眉画作八字低”。两汉流行广眉，当时民谚有“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的说法。隋朝盛行长峨眉，唐初又流行广眉。唐诗人张籍《倡女词》曰：“轻鬓丛梳阔扫眉。”开元、天宝后，长眉再度时髦，又称“柳眉”。唐诗人王衍《甘州曲》：“柳眉桃脸不胜春”。
　　除了以上比较流行的主体眉形外，还有云纹眉、蝶翅眉、蝠形眉、螳螂眉、鸳鸯眉、花眉、直眉、环眉、刁眉、方眉、尖眉、点眉、鸭蛋眉、棒槌眉、葫芦眉、火焰眉、寿字眉，等等。对不同形状的眉的喜好，不仅反映着那个时代的审美标准，也体现着个人的体型和性格特征。比如体形高大性格豪爽的女子眉毛宜粗，体形娇小性情婉约的女子眉毛宜细长，如果把眉毛彼此置换，那一定是件很滑稽的事，不伦不类。眉毛的审美要求是与不同时代对美女的总体审美要求相一致的。楚王喜欢细腰女子，众女子纷纷束腰，以腰细为美；南唐后主李煜喜欢小脚，全国女子纷纷裹脚，以三寸为美。
　　尽管眉型千变万化，但有一个基本的标准：眉头应由内眼角的正上方起始，两眉之间应有一只眼睛的距离，倘若离标准眉型相差太远，就会有一种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感觉。
　　现代人对眉毛的追求依然继承了唐人的审美标准，以柳叶眉为最美——弯，细，轻盈，一如玲珑剔透的上玄月，一如雨后熠熠生辉的七彩虹。虽同是柳叶，但细的程度因人的头型和脸型而异，弯曲的程度因眼睛和个人的爱好而异，这样才能搭配出效果。有些女人看见别人修的眉好看，也去效仿，结果并没有达到如期的效果，却如东施效颦，这是什么原因呢？就是上边说的头型、脸型、眼睛的原因。一个体形高大长有一副熊猫形脸的女子，若留一挂细细的长眉，太轻巧，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跑，滑稽是必然的，也就没啥美可言。相反，一个身材娇小长有一副鹅蛋形脸的女子，若留一条又粗又长的蚕眉，好像蚂蚁抗着一棵大树，又笨又拙，当然无漂亮可讲。
　　而人的眼睛也有圆眼和长眼的分别。不管是圆眼还是长眼，眼角的变化也各不相同。有眼角往下的，即我们平常说的“耷拉着个眼皮，好像欠她八百吊钱一样”；有直的，两侧的眼角走势跟眼球的中心在一条直线上；还有眼角往上翘的，谓之“吊眼”，或者“虎目”。什么样的眼搭配什么样的眉毛也是有原则的，这原则就是和谐，好看。比如说你的眼角往上吊，你要是把眉毛修得又弯又长，显然不好看，应该跟着眼角的走势，中间尽量弯得舒缓一点，眉角跟着眼角略微上翘才算布局合理，搭配恰当。
　　从美容角度来看，比较成功的修眉结果是眉的弯度和眼皮的弧度呈平行，两眉的间距与内眼角之间的距离相等。眉头应在内眼角的正上方，眉毛沿外眼角方向渐渐变细变淡。长度应与眼鼻的位置相协调，即眉头与鼻翼齐，眉梢则在鼻翼到眼角的连线处。
　　对于一个中国女人来说，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是最美的眼形，古典，典雅，含蓄，欲语还羞。桃花眼者，眼长，眼尾略弯，瞳仁黑白不太分明，眼睛看起来跟碧澈幽深的潭水一样盈盈；眼皮四周要略带红晕，睫毛要长，眼尾稍向上翘，两条又细又长的柳眉微微噏动，眼神似醉非醉，真是百媚俱生，那种朦胧而奇妙的感觉不让天下的男人魂灵出窍才怪呢。此桃花眼融合了桃花、柳叶、潭水的精华，暗合了人的脸型、性格、审美倾向，是女人眼中的极品，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的。琼瑶的眼就有桃花眼的效应，诸位不信可以仔细品味品味，那真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幽幽古井呀。张柏芝的眼睛外形类似桃花眼，不过眼神在柔美之中带了几分逼人的英气，媚力大增，难怪帅哥谢霆锋乖乖束手就擒。
　　本来是说脸和眉毛的，话却扯到了眼睛，有点跑题的嫌疑。不过它们是整个面部的一个集体，很难单独区分开来。人的容貌的美丽与否，并不是依靠某个单一部件的精美程度，而是讲究整体的搭配与布局。眼，鼻子，嘴巴被称为决定人面部是否美丽的“三剑客”，但是那条看似简单的眉毛的作用也不可小瞧。只是眼眶上缘的一束弧形短毛而已，古人却称之为“七情之虹”，可见古人早已意识到眉毛能表现出不同的情态，并使脸部更加具有立体感。如果说眼睛是面相的主角，那么眉毛就是个不可缺少的配角。有人说眉毛是内心的晴雨表，这个比喻真是恰当万分。扬眉、蹙眉、横眉等这些看似细小的动作，其实透露着兴奋、愁苦、愤怒的心情。晴雨表应该是灵敏的，所以眉毛的长短、弧度、浓淡、色调，都很微妙地在表达着一些情绪，影响着一个人的形象。

　　关于眉毛颜色的深浅也是个重要的问题。古代诗人喜欢将美女的眉喻为远山、春山，远山很淡，给人以朦胧的遐思，春天的山不像夏天的山那么浓郁，颜色都是淡淡的。可见眉毛宜淡。《西京杂记》载：“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西汉卓文君眉如远山，一时成为时尚，称为“远山眉”。汉氏伶玄《赵飞燕外传》也载：“赵飞燕妹合德，为薄眉，号‘远山黛’”。眉不但要疏密有致，浓淡也要有变化，这样看起来才美，才含蓄，符合东方人的审美观。
　　温庭筠描写女人最多的是眉毛。眉毛画出来的形状颜色也有很多讲究，或有个山一样的眉峰（眉黛远山绿、宿妆眉浅粉山横、一双愁黛远山眉、远山眉黛绿），或要细长（髻鬟狼藉黛眉长、频低柳叶眉、欲敛细眉归绣户），颜色也不全是炭黑色的（黛眉山两点、眉黛远山绿、谢娘翠蛾愁不消），颜色深浅也有讲究（妆浅旧眉薄、两蛾愁黛浅、眉浅淡烟如柳、眉黛薄、宫女愁蛾浅）。可见唐人将女子容貌里的眉毛看得是非常重要的，甚至直接就用眉毛来指代女人们了（六宫眉黛惹香愁、翠娥争劝临邛酒、黛眉愁）。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写道：“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这其中眉如翠羽就写出了眉之形与色。
　　李渔的《闲情偶记》中研究过美女的眉毛：“眉之秀与不秀，亦复关系性情，当与眼目同视。然眉眼二物，其势往往相因。眼细者眉必长，眉粗者眼必巨，此大较也，然亦有不尽相合者。如长短粗细之间，未能一一尽善，则当取长恕短，要当视其可施人力与否------眉若远山、眉如新月，即不能酷肖远山，尽如新月，亦须稍带月形，略存山意，或弯其上而不弯其下，或细其外而不细其中，皆可自施人力”。他认为眉毛的清秀与否是与人的性格相关的，漂亮的眉毛应该浓淡适宜，有一定弧度，像新月，或像远山，否则即使画师再高明也无济于事。

　　做女人有了一张芙蓉般的脸固然美丽，但若没有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作衬托，其生动和美丽必然大打折扣，二者应该是左膀和右臂的关系，红花和绿叶的关系，用“相得益彰”或者“蓬荜生辉”这两个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09-1-30 16: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