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狄青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0 编辑 <br /><br />　　在喧嚣的车流中，我的眼睛尾随着你的身影。你停停走走，快速穿越来来往往的车流，过了马路。

　　马路尽头，你宽厚的背影即将隐去在一辆白色面包车后。我正失望，你却转头回眸，那一瞬，投来你不舍的目光。

　　这目光似一把穿越时光隧道的利剑，直刺进我的大脑，我感到脑海里“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后，1038年，北宋宝元元年的某一天，忽然闪现在我的眼前。

　　战马嘶嘶、狂风怒吼，尘土飞扬。你身穿铠甲，脚蹬战靴，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随大军西去。我的大黑马站在路边，正“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我如卸甲威龙，虽脸色苍白，病痛就在脸上，但依然撑着精神直起腰，看远方即将消失的队伍。

　　你要出征西夏，我送你至天水关，看到你要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驿道拐弯处时，我心悲切，身下战马嘶鸣，似为不能与同伴共赴战场而悲啼。

　　而你却忽然策马扬鞭，旋即而来。一阵尘烟缭绕，你又回来到我身边，绕我战马三圈。那三圈，你只有一句话：“石虎兄，多保重。”

　　这时，你看我的眼神不舍却充满鼓励，那眼神一下就印在了我的心上，那眼神似刻在灵魂上的烙印，过去百年、千年却不随时光的流失和逝去。那眼神清晰可辨，正是你今天要离去时留下的目光。它与刻在我心上的印记重而合一，让我一下辨认出，这是曾同为京师卫士时，同甘苦，共患难的狄青大哥看我最后一眼时的目光。

　　如果不是因伤势羁绊于天水关，我们兄弟便可以一起去大漠深处，夺关斩将，再立功勋。而这一别，却成了我们的永别。

　　我因祸得福，在慧音山南郭寺结识得道高僧智空，从此隐于山林。你一定为失去至亲的石虎兄弟而常常忧伤，可你的一举一动，兄弟我却关切了一生。

　　那次西夏之战，在打李元昊的军队时，你骁勇善战，多次充当先锋。每战披头散发，戴铜面具，一马当先，率领士兵夺关斩将。先后攻克金汤城，宥州等地，烧毁西夏粮草数万，“收其帐二千三百，牲口五千七百，皆扼贼之要害”。
　　在4年多的战争中，你参加了大小25次战役，身中8箭，虽身负重伤，却每战必咬牙坚持到底，从不畏怯。在宋夏战争中，你以英勇立下赫赫战功，声名随之大振。　　　　天水关，或许是让你失望和悲痛的地方，当你战胜归来，从丝绸之道返回，寻找曾与你歃血为盟的石虎兄弟时，我已经杳无音讯。　　　　当入秦岭，回头望陇上苍茫大地，你痛失好友心如刀割，心中暗暗起誓，“天水关到此一次，永不顾。”　　　　难怪今生的你，来陇上数次，却隐痛中总与天水关屡屡失之交臂。不久前，读书看到“西路军”在甘肃古浪与马家军打了一仗，很掺，损失一万多人，你竟只身寻访古浪峡，那里永远埋葬着杨家十一寡妇的忠魂。此生你自己也不知为何对西部古时、今时的战事如此痴迷。而天水关计收姜维，失街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地方，你也想寻访，却不知又被什么牵绊住不能前往，难道是因为一千年前的一句誓言吗！而那刻在我心上的印记，却也是隔世不断的尘缘。
　　想往日，元昊建立西夏国时，你正值16岁，便开始军旅生涯。而如今，你依然是少年俊才。你15岁便开始发表作品，《萌芽》、《长江文艺》等全国各大名刊，是你在文学之路上开辟辉煌的“西夏之战”。

　　想过去，面捏将军狄青头戴面具，用夺魂枪享誉战场；而如今作家狄青却换了文字的利剑，所向披靡。想过去，在杀敌的战场上，你冲在最前头，不克敌锋不罢休；而今天，你依然深悟社会最底层人民生活的悲苦，你以“人间走笔”“快乐大叔”为文学阵地，以冷静的思考阅览社会，用手中的笔书写人间善、恶、美、丑的真谛。

　　忆到这里，我忽然想起1040年康定元年，石虎兄在慧音山思你心切，便请智空法师为你占卜一卦。智空师父说：你正潜心苦读，研习历代将帅兵法。原来你因作战英勇，得到了当时主持西北战事的韩琦和范仲淹的赏识。范仲淹还送你一部《春秋左传》，并告诫你：“将领若不知天下古今之事，顶多只是匹夫之勇。”

　　或许今天在文学之路上的征程，正是源自那部《春秋左传》，或许你书房的藏书阁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的《春秋左传》。可你心里一直为没有找到满意的一本书的版本而失望，而那本书何曾能找得到，那本书永世印在你心里，是你文学根基一千多年前的积淀。

　　自从认识了范仲淹，你一直被他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中国士人情怀完美的阐释而感染着，你发奋读书，后来官至枢密使，作了宋仁宗皇帝最高的军事长官，成为智勇双全的大将军狄青。虽然至此，那时候，你却常常想起范仲淹先生讲给你的一个故事。他说曾经在一座神庙里询问神灵：“我将来能当宰相吗？”神说不能。范仲淹便道：“不能当宰相，做个良医如何？”先生给你讲故事时，为士人济世救人的理想更深刻的印在你的脑海里，那时你就暗暗想，等天下太平，即便不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也要拿起手中的笔，像范先生那样为民生而作。

　　你那时的思想正与今天你的作为不谋而合，如今作为中国作协成员，你被天津市作协文学院聘为合同制作家。2009年凭借突出的创作成就和创作潜力，以天津市唯一的名额进入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习。在鲁院，你认识了丝绸古道上的李学辉先生，你们是天生的朋友，就如你和你的石虎兄弟，我们也是一千年前结善缘的朋友。
而我们今生的续缘，却需要学辉先生的中介桥梁。于是09年初秋，我们于天水关分手的那个驿道，你绕我战马转三圈处，我们重逢又分开。

　　而正是这次分开，你回眸一瞬，让我心灵中的烙印阵阵痛楚，思想穿越时间隧道，我忆起曾今的你。在口碑相传的民间，你是战神的形象，在王禅老祖那里得到兵法和仙术，是受命于天，专门来解除宋朝边患的“武曲星”。而今朝，你又是“文曲星”，救世人精神于水生火热中。

　　难怪我要带你去南郭寺，那个地方，是一千年前兄弟思念你的地方。难怪你的声声叹息，却又流连忘返，这里也是一千年前你思念石虎兄弟，却思绪无法落定的地方。

　　今天你又离开，留给我的眼神，让我复苏的记忆，重温了“狄青”曾今辉煌的生命历程。今世的我们彼此知之甚少，但命中注定我们是生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