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燃　烧 　　暮色暗淡，乡间的路上，我又一次转身，一丛光在我的脸上摇晃，倒退着走了几步，火焰的原点逐渐远离。桥头上那堆柴草的火焰慢慢地变小。站着夜色里，自己藏身在一片黑暗之中。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想着背后的火光会渐渐地熄灭。一转身，不见了那红色的火焰。一团深黑的影子包裹着我的身体，笼罩在一汪混沌的水中，我拼命地逃逸，心下陡升起内心火焰被扑灭的惶恐。 　　谁在桥头上点燃了火光？我看不到人。那个桥头上，经常有人在夜间路过，像我的幼年，我们总喜欢玩火，看着火焰席卷柴草，火光在风中摇曳生姿，草堆噼啪作响，心头便有欢喜升起。那仿佛我们的身体都是柴草做成的，等着被点燃。火，长久地藏在内心，对火的热望，让我的一生乐此不惫。

　　好像一不小心火光就不见了。我忽然为一个人走在无人的黑夜悲伤，或者因为悲伤无人知道，而感到孤独。想过去的记忆不知，记忆中的人也不知。到了久别的家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想着悄然入睡，将分别和重新开始生活的忧虑深埋在睡眠之外。可是不行，它们在梦里改头换面成另外一种样子。梦是美妙的，也是残忍的。当我醒来，眼窝是潮湿的。背景里始终摇晃着美丽火焰的场景，为何会让我滋生泪水？我在梦里，在梦里做梦，将一个个的过去经历重新排演，将自己深深地埋藏进去。那像是自我的一种无尽的燃烧，一种无尽的渴望梦想的愿望，在假想的梦寐中，完成一场渐渐火光熄灭后的重演。

　　多年之后，许多渴望完美燃烧的火焰，因了各种各样的因素，中途熄灭，甚至不像在冬天里守着的炉火，心有所感地看着温暖慢慢散尽，给自己一个预期的结束。相依的火焰，终究会在一个时刻熄灭，而人内心的火焰，藏在身体和灵魂当中，好多结果连这样的预期都没有。由此，我也想：一个人可以是另一个人温暖的火焰，或者他们不是相互的，但有此一方比没有总是好。

　　“我一个人。我想你现在来。”在我听来，那个人像背台词。我想人像等待被点燃的一堆柴草，渴望一场身体和灵魂的演出。空间上的遥远，只说明心里和渴望的真实。我想，谁能够实现这个愿望，谁是烟花绚烂一瞬的美丽。一个人的一张脸，或者他的灵魂。在想象中触摸，一片虚无中的真实。那句话消失之后，忽然觉得她是立体的了。卷曲在自己的阴影里，听到身体里发出的呼吸。透明的孤独，在遥远的地方。在记忆场景中，奔跑过来。我的目光成了一个长长的甬道。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储存在心灵的可燃点上，等着被什么点燃。只是人生因为有千万种阻隔，千万种包围，便有了太多荒芜地点。渴望燃烧的愿望，依附在人的身体里，成为一场场的等待和出击。燃烧，是一个过程，也是一场体验的回望。人生命的燃烧，爱情的燃烧，却总难免遭遇到意外冷水的浇灭。就仿佛说那花死了时候，因为它的活。一个人在无度的悲伤中，说死，因为他感到的活。

　　人以自己的激情燃烧生命。一个人看到心爱的人，就像感受到自己是一堆渴望燃烧的柴草。一个女子，唱一首《最后的一曲歌》外文歌。她音乐专业毕业。她一直反复地唱，曲子渗透她的身心，她的神情在歌曲的音符中燃烧着。间歇的时候，我忽然转过头问她：“这曲子在哪听过？她说：“那个夜晚，我们在西班牙咖啡馆相遇。”我迷惑地看她，她说她在念歌词。我拿过歌词看。“……几个小时后，阳光就要升起，明日终将到来，爱情永远分离……”。我一边看着她，想着她为何依然独身,她在自己的生命中怎样燃烧了自己的爱情。

　　一个人一生清洗自己，为的是让自己干净燃烧。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积攒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柴草，就仿佛他眼里的太阳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太阳的样子，只有他自己清楚，包括彼此的情境、味道、以及所带来的回忆，它们悄然地在知觉和时间中穿行，像一个人嗅到的迷醉香气，缭绕着他的神经，他敏锐的直觉，以及他渴望着永远属于瞬间的陶醉与激情的燃烧。

　　人的梦想是柴草的燃点，他心中渴望做的事是他的梦想。许许多多的时间段里，人需要为梦想活着。没有人愿意放弃希望，也没有人愿意为梦想妥协。只因为在彼此的隔膜中，或者很多人不懂另外的人的行为和方式，不懂另外的人为何选择自己意外的方式，燃烧自己的生命。只有自己懂得自己的孤独，懂得自己燃烧的方式。他想自己是为梦想做了实事的人，他的燃烧是为了能够把自己从寡淡和人生深渊中拯救出来。

　　一个总在生命感知过程当中的人，懂得自己的燃烧需要，也能理性地看待时间流逝过程中的灰烬。这个新年的到来，有人说：“祝福我们又老了一年。”这样说没有悲伤，因为真实地燃烧过自己而感到生命的可爱。许多真实的燃烧，成为回忆，那也是刻骨铭心的。许许多多的那一刻，孤独的怀想燃烧的过程，你会感受自己在创造人生的记忆，因为记忆和体验而感到人生命的不断丰满。
　　　　　　　　　　　　　　　　　　　　　　　　2009-2-7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09-2-8 19: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