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之恋
2022-01-12抒情散文冷晰子
蔷薇、月季和玫瑰,是姊妹,却不孪生。很多人不知如何区分。月季和玫瑰,我亦不知,唯独蔷薇,我能将她从她的姊妹中毫不费力的一眼认出。
对硕大而惊艳的花朵,我有一种天然的疏离。而对单薄细小的花朵,天生宠爱。也许,这种感觉的弥生,源于幼年。幼年,家……
对硕大而惊艳的花朵,我有一种天然的疏离。而对单薄细小的花朵,天生宠爱。也许,这种感觉的弥生,源于幼年。幼年,家……
蔷薇、月季和玫瑰,是姊妹,却不孪生。很多人不知如何区分。月季和玫瑰,我亦不知,唯独蔷薇,我能将她从她的姊妹中毫不费力的一眼认出。 对硕大而惊艳的花朵,我有一种天然的疏离。而对单薄细小的花朵,天生宠爱。也许,这种感觉的弥生,源于幼年。 幼年,家里,无论勤俭的娘拾掇得多干净,爹喝完酒后总是一地碎瓷,从灶房到阶檐(走廊),铺陈一地。让小小的我,无处落脚。也无处安生。于是,跑到山上的竹林里藏起来,竹林倚靠着一个高高的开满蔷薇的斜坡,夏季,单薄而细小的花朵,在蔷薇青碧的藤蔓上,恣肆蔓延。我和蔷薇相依安坐,整整一个下午不出竹林。尘世的辛酸,被密密的青竹,拒之林外,心底的委屈,藏在蔷薇的骨朵里,和蔷薇一起开放。等太阳落下西山,我从竹林出来,又是清净净一个人。 三舅和三舅的乐器,也是我的一个幼小心灵的神往去处。虽然,去外婆家,要翻过一座很高的山,横穿一条不算短的荆棘茅草和刺梨丛生的羊肠山道,还要下很长很陡很滑的一段碎石铺就的小路。可我不怕。因为,只要我能平安地穿过去,就是阳光和天堂。所有的侄儿侄女里,三舅待我最好,我是唯一能碰三舅那些宝贝乐器的人,也是唯一愿意搀着三舅的手,陪双目失明的他穿乡走寨闲逛的人。三舅吹笛箫的时候,我是三舅忠实的听众,搬张小凳,坐在三舅的旁边。安静极了。从三舅笛箫里飞出来的一个个音符,就像一朵朵洁白淡香的蔷薇,在我的心里静静开放。家里的杯盘狼藉,爹落在娘身上的拳头,都飞出童真的视线,飞到了遥远的,再也看不见的天边。 三舅喜欢听水声。常常喜欢让我搀着到外婆家的小河边。外婆家的小河水,又清又亮。小河边,有一口水井,掌管着一苗寨的饮喝大事。不过,水井在的地方,总有寨上人来担水,不安生。我和三舅,有另外一个更安生的去处。顺着小河边的田埂上行,有一个拐弯处,小河水,在这里温柔地旋绕了一下,继续前行。就是这轻轻一绕,如果不是小河涨水的季节,会裸露出一小片沙地,几块光洁的褐色的大石,安然水岸一隅。我和三舅,各坐一块大石,三舅吹笛,我抱着膝盖听。几丛蔷薇活泼泼地绿在身后的河岸,粉白粉红的蔷薇花,俏笑清风。乡野小径,稍远处的农家院落,远处微碧的山脊旷野,都成了眸中层叠有致的山水风景。寨子里的鸡鸣狗咴,高声粗语,因了时空烟云的屏障相隔,有了音乐的意像,和三舅的笛音,蔷薇的花开,汇成一曲曲风浪漫的优美民谣。藏在竹林里的委屈,恐惧,都在民谣里粉化飘散。直到日落西山,月色将溶水流,外婆长声的呼唤,从寨子那方传来,才和三舅,携了几枝蔷薇的幽香,顺着田埂,回家。 从我家到外婆家的那段路,很多时候,是我自己在走。娘没那么多空来回接送我。何况,那座山从山底到山脊,总有人迹。沿山的路边,是乡人们的地,只那条横道,人迹稀少,但也并不荒芜,时常会有人在山里砍柴或者放牛。乡人纯朴,娘也知道我不会有事,所以,从七、八岁开始,这条路,都是我一个人来回。小小的心里,也害怕,一个小小的声响,都会吓得我紧走或者小跑。不过,和那条路上的荆棘并生着丛丛簇簇的野蔷薇,只要我目光的方位图牢牢地定格在蔷薇花上,害怕,也就飞到了九霄。那些蔷薇花,比河边和竹林里的蔷薇开得密,开得自在。偶尔调皮,会用手去碰碰蔷薇花瓣,想和它说两句悄悄话,挨着蔷薇而生的荆棘和蔷薇的小刺划伤了嫩白的小手,也不知疼。只是,到了外婆家,外婆看见我手上的血痕,会心疼。会问我怎么弄的。但我从不告诉外婆我和蔷薇花的秘密。我不想因我的调皮而让外婆对蔷薇花心生罅隙。 蔷薇花多半是生在乡野的,与旧墙野坡亲密相依。唐陆龟蒙诗云:“倚墙当户自横陈,致得贫家不似贫。”城市喧哗,宫墙琉瓦,不是蔷薇愿意的栖息,她会觉得不自在。所以,渐长后与乡野的相离,亦是与蔷薇的长相思。在我所栖居这个城市,寻遍市内郊外,均不见蔷薇的痕迹,倒是艳艳的玫瑰开得满街满巷,在花店的橱窗内,在情人的眉眼中,在恋人的手心里。沿着离居家不远这个城市最大的北京路上行,在与老城与新城同等距离的位置,还有一大片月季。夏秋季节的黄昏,无事时会在月季花圃边小坐,心里想的,却是她的姊妹蔷薇。在故乡的山野,她们,好吗?还记得那个梳着羊角辫,一个人勇敢地在山道上花语间和清风一起小跑的丫头吗? 自从三舅因病盛年去世,开在三舅笛箫上的蔷薇花也逐水东流。长大后,不再害怕风声的我,却极少再走去外婆家的那条山道。今年回家,亦是冬日的冷寒天,翻山去探望三舅的坟茔。路上,未见一朵蔷薇。小河的水,依然清凌。拐弯处,蔷薇的藤蔓却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从寨子里穿过来的一条直接通往此处的石板路,妇女的槌衣声,湮没了远年的笛箫民谣。 可是,我相信,蔷薇,一如童年的记忆,蓬勃在某处,只等一双年少的巧手,将生长在夏日枝头的柳叶制成唇边呼啸的柳梢。 就像而今,流离在城市的星空下,心底的最深处,却始终有一片未曾沾染俗尘的小小圃园,留白于蔷薇。褪去岁月赋予的缤纷色彩,青碧的枝蔓上,唯余单一的纯白。某个深夜,当流年的沧海桑田从眉目间咻然掠过,等待的风声唤开幼年竹林边斜坡上的蔷薇,我在日志里写下短句小语:“你是花园。玫瑰牡丹皆满园。而我,是墙角那朵软白的玫瑰。小小的朵,安静的白。和花园一起生长。玫瑰,牡丹,需要养分。需要精致的花园。而小蔷薇不需要,即使花园成为废墟,它一样安静地生长。以原初的纯朴陪着花园地老天荒。” 原来,我一直就是一朵小小的蔷薇。以纯白的花瓣,寻找着一面怀旧的红墙,一个安静深邃的花园。 晰子 2009.4.21日晚 [music]http://www.eqchangpian.com/eqmp3fadsfefqoe1/siqingaoliguanyinshou7.mp3[/music]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09-5-11 07:47 编辑 ] 很赞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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