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躺在秋天的怀里

躺在秋天的怀里
　　　　　　杨德记
　　远处迷蒙的山林，近处的房舍、田野，在乡村舒缓的气息中起伏。冬天还很遥远，清冷的寒气已成为前奏。秋日的阳光散落下来，一地橙黄。
　　稻谷早已收割，看得见弯曲的小道蛇一般游走其间。眼前似有金黄的稻子波浪般荡漾，幸福地低着头，等待饥饿的镰刀。蒲公英随处可见，撑着小伞，在秋风里摇晃。草丛中的野菊花仍然笑着脸，享受着秋的喜悦与丰收。
　　越过一条省道，那边有大块的棉田。在秋天，能够看见棉田的肥沃和丰腴，这样的成熟和美，没有蜂飞蝶舞，嗅不到迷醉的芳香。这从泥土中，从秋风中盛开的鲜花，抵制了所有寒气和单调。一米多高的棉枝，从头到脚都点缀着雪白。微笑的农人可以听到棉桃在秋风中爆裂，轻盈而又沉甸甸。
　　我更喜欢秋天的黄昏。有着特有的意蕴、成熟和斑斓。西方的天空悬挂着夕阳，移过村庄，越过山峦和河流，穿过云层，带走缭绕的炊烟和展翅的鸟雀。拉长了的人的身影，映在野花野草之间。电杆电线阻隔着视线，枯黄的草色，青绿的灌木，发青的蔬菜，点染着秋的绿和美。还有高大的，孤零的大树，一些枯叶无比留念地在风中飘摇。
　　新建的水泥路一直伸向村庄腹部，我们沿着道路前行，新栽的白杨正在茁壮成长，清新的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我们走进村庄，顺着村庄血脉，随着流淌的炊烟与鸡鸣狗叫的血液，回到自己的家乡。我看到一些人，他们穿着秋天的外套，扛着扁担，挑着篮子，健步如飞地行走在灌木丛中。他们每天穿行其间，汗水滴落在田野，成为哺育庄稼的养料。云雾夹杂着灰尘，远方呈现出模糊，大地反射着秋日的辉煌，掩盖了所有的成熟。就像这个季节，一切成熟意味着暂新的孕育，所有的结束也是另一个的开始。
　　附近是新挖的下水道，刚填平的运动厂，加上一排别致的楼房，这里是新修建的移民村。雪白的墙壁，绿蓝相间的玻璃窗，尖尖的楼顶，构建新颖精巧。看不到巨幅广告牌，没有车来车往的人流，隐匿了嘈杂和喧嚣，消失了因为繁华的拥挤所带来的异味。在它的身后，是大片大片收获过的田野，还有人工种植的草坪和绿树，宁静与祥和的气息到处飘散。一个小孩打开二楼窗户，伸出圆圆的小脑袋，东张西望，陌生而又好奇，像一只歇憩的小鸟，眺望着远方。突然想起相关媒体的报道，那些移民的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祖辈生活的地方，他们双手修建的房屋，在大水或火药的作用下，瞬间烟飞灰灭。一头牛系在田野里大树下，安静的吃草，低着头，有滋有味地反刍。还有劳作的人们，他们身上沾满灰尘。艰辛的劳作是他们耐以生活的源泉，尔后是家庭的温馨和愉悦。
　　他们所营造的生活，比如雅致的高楼、丰盛的食物、电视电话，手机、摩托车等等，幽雅的环境，恬静的氛围，这些远在泥土之上。在秋日的阳光里，休憩、聊天，享受丰收的安宁与甜美。我常想，我们与生俱来的优点，是否就是在劳作中收获，在艰辛里宁静？
　　我眼前的移民村，看不到那种渲染着红砖黑瓦、老树枯藤的自然田园景象，与此区别的是干净、亮丽、温暖的瓷砖琉璃瓦。错落有致的格局，精巧豪夺的设计，在长久岁月的磨炼下，更显得和谐精美。
　　喜讯来自这个秋天。我邻居的男孩以全镇仅有的成绩考入市重点高中，成为村里数十年来第一个进入市级高中的学生。他父亲的脸上挂着笑容，一如这个秋天田地的收成。他母亲在外打工已经五年没有回家，说要挣回他读高中上大学的钱。从某个角度而言，人也是大地的一粒种子，有着播种和等待的意义。
　　我喜欢这个秋天的气味，像躺在母亲的怀中——来自人群，来自田野，弥散在我身体。养育我的村庄，仍然永不停息地诞生着希望和收获。日复一日，像一个躬身劳作的农人，每一步都烙下时间的印迹。（2006.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