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什么感动的事儿

真的没什么感动的事儿
　　我们已经吃过早饭，老婆也接了电话，匆匆出门去了。临出门时，叫儿子：饭已经凉了。你还不起床？
　　儿子还在被窝里，像个蠕虫似的，拱来拱去，看他的漫画书。我过去一趟，问他：想起什么感动来了没有？
　　他说没有。
　　……
　　昨天他已经把其他的作业都写完了，只剩下一篇作文《令我感动的事儿》。这小子最怕写作文，每次都是把作文一项放到最后，磨来蹭去，坑哧坑哧憋半天不定憋出点什么东西，也就交差完事儿。
　　我就问他：你就没什么感动的事儿？
　　他吱吱半天说：有什么感动的？真的没什么感动的事儿――
　　今早，老婆又说儿子作文的事儿，突然就给了我一个反问：你说。你都做过哪里让孩子感动的事儿？
　　我就随口说，大声说，故意让那屋里趴被窝的儿子听到：怎么没有？他爱吃包子，那我就不吃，省给他吃算不算？也不只是包子，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他？每次都是我们尽量少吃些，给他多留下点，是不是应当感动？还有，上街骑车带着他，回来上楼梯，他走不动了，还得背着他。每天早晨看他一眼，看得眼热了，还要亲一口。这些，他不该感动？对了对了，上次，为着给他买漫画书，我本来骑车子都到家门口了，又拐回去，十多里路给他买回来，这他不感……　
　　老婆回答：这都是你应当做的。没什么感动。
　　我想想也是。自己一边蹲厕所，一边还在想素材。突然想到一个，就朝外面大喊：当年为着我儿子，和人家打架，都打到派出所去了。这是最应该让他感动的事儿吧。
　　老婆几步跑到卧室里，和儿子切嚓一通。而后大叫：你儿子说了，他一点不记得。不是真的。是你编出来的。
　　……
　　那年，好像是一个什么展会。儿子还小，也就刚刚会走路的那种。他在台上，在人们大腿边上跑颠颠的。就眼见一条大腿把他撞飞了出去。然后，我们夫妻两个就红眼了，就过去和那人争吵，然而升级了。对方几个人过来，吵架，动手了。稀里哗拉打了一通，搞得旁边展品也倒了摊子。很热闹的，真的就像电影里的镜头。只是老婆当时不仗义，只我一人对阵那一家子（当然，那一家子也都是老弱妇女。也不是。她们老是有点老，但老当益壮，并且甚是泼悍。上来就打我一耳光，把我眼镜都打飞了。然后又就嗷嗷叫着连抓带咬的。）。后来，老婆说：我怎么上手啊。我得抱孩子啊！他被人踩死了怎么办？那时候，人那么多，那么乱。――呵呵，老公你够神猛，腿一踢那么高。像个练过的。
　　算了，那次说来，让人脸红。只击败几个老太太，就算是有些泼悍，又不是母性老虎。有什么可夸耀的？只是丢脸罢了。不过，那次，排场好大。不知谁拨了110，我们一家三口都坐了警车。呜啦呜啦的拉到城关派出所去了。过堂啦，口供啦，协议啦，互相找人啦。反正折腾了不到两天功夫。
　　都还不是为着儿子？现在他是一点不记得了。
　　还有一次，那时，他大了不少了。骑了小车子在大门口那里转。有人骑摩托车一进来，为着躲他就摔倒了。摩托牛人爬起来就骂“你找死啊！”。我就正好在一边，实在是怒不可遏的过去。和对方干过一仗。那次，也打算打一架的。但后来也打起来。那家伙还跑我们家来道歉：我说那话，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怕撞了孩子不是？
　　我对那摩托小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那家伙也是劣迹斑斑，又因为这事儿，再不愿理他。见面，扭扭头，看着了就恶心。
　　还一次，是因为儿子生病住院。我下了班，急乎乎去了医院。找了大夫，不知怎么就和人家吵起来。自己又着实不太得理，还是就觉得着急上火，就恶念从生，就觉得那些大夫们无能又无耻，就要和她们吵架。现在想想，却是自己无耻又无知了。但那时那地就是想吵架。
　　我不是个爱吵架，爱打架的人啊。平日里都是以文人自居的，以温文尔雅自命，也要讲道理的。但不知道怎么，一看自己儿子受了委屈，自己就一时失控了。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浑身哆嗦，头脑发晕，就是要发疯了。觉得这时候就算是全世界都在我的对立面，那我也顾不得了，要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那种英雄气概就来了。呵呵。
　　还做过什么别的令他感动的事儿没？也许就是忧盼。人这一生，对于至亲的人，也只不过这两个字。忧他所还未忧，盼他还所未盼。怕他受到一点伤害，又怕他受不起一点磨难。望子成龙，又说，不成龙也罢，平安是福。
　　我面对面问儿子：你晚上要喝水是不是爸爸光了屁股，冻着哆嗦去给你倒水？你要尿尿是不是给你端尿盆过来？这些你不感动？还有……（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儿子眼不离他的漫画，躺在那里哼哼：这有什么感动？
　　对了，又想起来一条，他那刚从他娘肚子剥出来。也就如剥了皮的兔子一样，闭了眼，团在医院小床的一角，那时，我就整夜的守望着他，满心的满世界的幸福。对了，还有，那时候，他拉黑屎，一小段一小段的，用纸包了，手捏着拿出去。也不觉得臭（可能他那时候还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真的不臭。）。这些事，你想想，值不值的感动？
　　又是老婆那句话：这有什么？应当做的。有什么感动？
　　――现在这家伙，又趴在他的小桌子上磨蹭，不时的站起来，满屋子乱转一通，半天写不出一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