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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的年事[原创]

2022-01-12叙事散文金洲
这一代的年事新年钟声还未敲响,楼房外的鞭炮声就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公公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那件黑棉衣,在手心里来回摩挲了几下,最终站起来,对一屋子的人说,大过年的,家里连个亮光都没有,让人怪不放心。初一有人去拜节,不像你们楼上,连个早起的都……
     这一代的年事   新年钟声还未敲响,楼房外的鞭炮声就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公公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那件黑棉衣,在手心里来回摩挲了几下,最终站起来,对一屋子的人说,大过年的,家里连个亮光都没有,让人怪不放心。初一有人去拜节,不像你们楼上,连个早起的都没有,谁也不到谁家转,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家看看吧。
我们反对,外边虽然鞭炮声不断,可这时半夜骑车五里地回家,路上还是不安全。公公此时全然没有了以往当家作主的霸气,他呵呵笑着不理会我们的拒绝和送他的建议,急不可耐的穿好棉衣,伴着新年钟声下了楼。   其实我们知道,公公的意识中,家,只有一处,那就是距离我们五里远的城郊平房。   我们的住处,公公一年也来不了三五回,偶尔来了,总有些不知所措。他脸上挂着笑,嘴里客套着一些闲话,换了鞋子后再进房间,到卫生间吐痰,不抽烟,不进厨房,给他倒水说不渴,两只手不停来回搓着,像是到了某个亲戚家做客一样。   这个春节,文能劝说公公在楼上过年并非易事,从方方面面给他分析,比如取暖,比如能和姐姐一家团圆,最后他才勉强同意来我们这儿。吃过年夜饭后公公一直坐在沙发一角,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春晚,整个夜晚这样闷闷地渡过,仿佛只是要等到新年钟声的敲响,他就可以回家了。   公公没上过学,不懂得什么儒家礼学,骨子里对老家的几间老屋对春节对旧习却有着超乎想像的重视。   嫁入文家时,离春节不到二十天。腊月二十三吉兆那天,公公说要蒸馒头,豆包,做花卷。说实话,这些活我统统不会做,心里自然有些发怵。可干起来活来我就放心了,因为我不用干活,就连婆婆也是大半时间都闲着,成为灶房烧锅的帮工。寒冬腊月里,公公头上包一个婆婆的方头巾,汗水滴答滴答流个不停,几十斤的面粉,全是他一人从和面、佘面、撵皮到包豆包、揉馒头,做花卷一包全揽,本是女人家的活计,他干起来却游刃有余。我来回传递着馒头,心里对公公惊叹不已。   吉兆以后,公公去赶集,买来鸡、鱼、肉、豆腐、蔬菜放在院子南墙根边冻上。鸡、鱼先炖好,随吃随用,肉要煮出来的,煮熟后放在缸里一并堆在南墙根。这种吃法,我极不推崇,这样营养会流失,而且也不新鲜,可是作为新娶的媳妇又说不出口,见他在寒风的院子里洗着满满一大盆胡萝卜,手冻得通红,过去帮忙时,他却连声拒绝。春节期间我们的素馅水饺,是把胡萝卜剁碎加上冻豆腐,再用油炒了,这样过不了十五就会变味,可是他仍然乐此不疲。他用十几斤重的羊肉剁肉馅,通常要剁一天时间,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我告诉他街上有绞肉机,不用这样麻烦,可是他却说绞的肉味道不香,为了对得起他的辛苦,我们只好随声附和。忙活完这些,公公开始买春联、过油、炸丸子、做藕盒、煮皮冻、做豆腐卷、摊鸡蛋皮、打扫屋子,家里过年的活,全让他一人包了。
贴春联时,公公五十多岁的人了,亲自爬高,他站在两层凳子上糊浆子,看的人心惊胆战,文要上去,公公却说,小孩子家粘不牢浆子,会让人笑话。   那年三十晚上,为了显示新娶的媳妇咋来的勤,我给公公说要煮饺子,公公虽然不太乐意,却不好意思对这个新媳妇说什么。公公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一边不时用眼睛的余光扫几下我这边,不由得让我心惊,其实我并不会煮饺子。最终结果可想而知,从此我不用煮饺子了,忙年于我无缘,我只负责购物,洗刷一类的活了。   初一早上,公公穿戴一新,抽着文孝敬给他的香烟,大声说笑,在鞭炮声中对拜年的人迎来送往。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味越来越淡,春节的一些习俗已经从很多家庭消失时,公公不听从我们让他轻闲的劝告,他仍然恪守着古老而又传统的习俗。腊月二十三蒸馒头、豆包,送灶王爷升天。二十四赶大集,买来那些做出来不再新鲜的肉、鱼、鸡。二十六他剁馅,肉的素的剁一天。二十八过油,炸丸子、做藕盒、煮皮冻。三十那天他爬高贴春联,虽然公公常常把上下联贴反,也不让儿子做,是因为担心儿子粘不牢浆子。三十夜,他亲自煮饺子,是怕我煮破了会不吉利。他不懂董桥说的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坠落,也不知道传统是靠精神来延续的道理,他执著得近乎执拗,执拗在自己都不太懂得的一种文化传统,一种精神世界里。因为,那是老辈子传下来的。   一串鞭炮,一对春联,一碗热腾腾的手工饺子,整个村子里的集体拜年是一种象征,年的象征。或许它深深地撩起人的传统意识,唤醒脑海中千百年来留存的祖宗先辈的灵气,继续转化为支撑着人的精神。它是历史,更是人类文化。   公公不知道这些,他却说,不忙活那些年活,啥都是现成的,人不越闲越懒了。不拜年,孩子们长大了,连老辈人都不认识了,人和人还有什么近味,过年和平时有什么两样,那过得的还有啥味啊!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在超市里买回现成的所有必需物品,然后在手机和电脑上给亲朋好友拜完年后,吃着速冻水饺坐在安静又封闭的楼房里,突然想起竟然还不认识对门邻居呢?   那还有没有年味呢?我纳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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