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赏月

　　　　　　　　赏月 　　古人经常赏月。 　　我猜想，这与他们夜生活的匮乏大有关系吧。现代人忙，白天忙不完还得晚上忙，尽管晚上忙的是可有可无的应酬——即便晚上闲着，酒吧呀迪厅呀棋牌室呀茶苑呀电影院呀这些打发漫漫黑夜的地方，也是应有尽有。古人们就不同了，他们的晚上，除过游玩山水，除过吟诗做画，就要算抬头赏月了。想一想，在那些南征北战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征人怨夫文人骚客们，在寂寞的夜晚，除了赏月，还能干些什么？古人因寂寞而去赏月，又因赏月而更加寂寞。寂寞与月，仿佛一对孪生姐妹，是分不开的。所以我们在阅读古人们的诗词时就会发现，月，大抵是和寂寞孤独叹息紧密联在一起的。 　　从古人的生活中能看出来，赏月若品茶，得慢，得一个人先静下心。所以，在这个讲究速度效率和追寻一次性消费的年代里，很少有人去赏月了。现代人怎能在股票洋楼轿车的缝隙里生出如此的闲情逸致呢？何况这是一个要结果不要过程的年代。而赏月之美，恰恰就在过程。 　　一个人或者邀上两三知已，徒走去一座暮色里的小山赏月，当属一件美事——美，早在赏月之前，已经有了。而一轮月，于半空升起，变幻着，则是美上加美了。这个时候，与月相视，一如与恋人相会。不过，人生中有秋月可赏，雅境也。秋月之美，如女人中之少妇。褪去少女时代的单纯与稚气，亦无中年之沧桑，圆润，且优雅，像一朵开得恰如其逢的花。再说，秋月之美，美在时间。此际之月，让人容易动情，让人容易浮想联翩，容易于一个夜晚飘飞在思绪的天堂而不想归来。当然，有时候赏月，月会躺在云层里，与你不见，但是，即便月亮没有升起来，但也是美事，给你留下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寻隐者不遇。只要心中有月，没有的月亮，也在空中亮着。 　　我曾在一首诗里写到：月亮啊，天堂的灯。可以想见，那个夜晚必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我援引此句只是想说，月亮更像一面镜子，它能照出你在一段时间内的心境。一个悲痛的人，会把一弯残月看成一把断剑，一个衣锦还乡的人会把一轮圆月看成故乡的庭院，而一个孤独的旅人会把一弯月亮看成妻子因思念而日渐瘦消的面庞。唐朝诗人杜甫身陷囹因，望月思家，不就写下了这样的绝句：今夜鹿州月，闺中只独看。从诗句中能够明显地看到杜甫那夜的思绪。 　　1999年秋天的一个夜晚，我陪来天水游玩的诗人古马，去南郭寺赏月。我们沿路而上，坡地上的高梁也红了，蝈蝈的叫声也凄凄美美。边走边聊，聊的是诗歌。两个小时候后，我们已到南郭寺的山门前。头顶是一轮残月，脚下是一片在月色里显得愈发神秘的树；身后是大家米芾的真迹。这是诗歌的夜晚。明月当头的夜晚。诗歌和月光的夜晚。以后，我在古马著名的诗作里读到了他对这个夜晚的感受：那些不停叫唤的蛐蛐/像是被时间之犁犁掉的先民的手指/把泥土一次次攥出血来//高梁红了/我的高梁在夜的火塘里红着的时候/眉毛挂霜的娄魂们，请伸出无手之手烤烤1999年秋天的火吧。 　　我在常常忆起这些美好夜晚的同时，十分渴望自己的生命里有月可赏的夜晚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至今没去过云南，但早就听说了大理“比别处倍大而更明”的“洱海月”。作为大理四大名景“风、花、雪、月”之一种，洱海月和倒映在洱海里的苍山雪交相辉映，十分好看。但我更加喜欢扬州之月。看落日要去玉门关外，看明月当在江南小镇。在扬州这样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里赏月，必是一件美事。单想想“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样的诗句，就能想见，游船如织，玉人处处。况身临其境乎？ 　　是的，我常常渴望有这样的夜晚莅临我的人生，从容的，舒缓的。